【秦時明月同人】伴生緣 (聶莊) 轉~~~by 綠沉槍
2011-09-28 00:14:19| 分類: 秦時明月-聶莊 | 標籤:蓋聶 聶莊 聶衛 衛莊 秦時明月 字型大小
原作者: _綠沉槍_ (已同意授權轉載^^)
原帖: http://tieba.baidu.com/p/1001366996 (出處:百度聶衛吧)
伴生緣
一.
又是如往常一樣,庸庸碌碌的一天,蓋聶回家後直接進浴室沖澡。
溫暖的水流沿著脖頸一路向下,全身被恰到好處的溫度包裹著,說不出的愜意。蓋聶靜靜站在那裡,思緒漸漸混沌,大概進入了發呆的狀態。
吃過晚飯後該做些什麼呢?平日裡常常在實驗室加班到很晚,無需為如何打發空閒的時間操心。上網?雖然只有30歲,但蓋聶一向對同齡人熱衷的網路遊戲不感興趣。看片?一個人又有什麼意思。蓋聶不禁對比起同事兼好友的業餘生活——他真正的朋友不多,除了荊軻又有誰呢。這傢伙白天還嘲笑過蓋聶的未老先衰,說他除了工作和運動,就整天宅在家裡,當然偶爾也會像退休大爺大媽一樣溜溜狗。蓋聶不理他,心中腹誹:還不是為了你家的那個寶貝。荊軻幾個月前硬塞給他一條土狗,美其名曰“中華田園犬”,花好稻好地吹噓了一通,甚至搬出秦始皇來,說他老人家當年一統中原後,牽著巡幸各地的就是這種中華田園犬。後來架不住蓋聶的冷面以對,只好承認是他在路邊撿來的,出生才沒多久,自己一時同情心發作把它帶回家。可是荊軻是個自己都照顧不好的懶人,哪還有空去理那小傢伙,於是就把主意打到好友身上。蓋聶還記得他當時那副欠揍的樣子:
“我們家明明最乖了,你只要給他弄點吃的就行,其它全不用操心。你看你光棍一條,生活空虛,我把可愛的明明送給你,它會為你無趣的生活帶來生機;你再看你面癱一個,明明偶爾打打滾兒,撒撒嬌兒,就是激發你的父愛!蓋聶!你和明明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
蓋聶深知荊軻死纏爛打的屬性,無奈之下把小名為明明的小傢伙抱回了家。
蓋聶邊發呆邊塗肥皂,不知荊軻整日都在忙些什麼,連條狗都沒空養,難道又去泡吧了?荊軻時常鼓動蓋聶與他一起去酒吧,說是與認識或不認識的人喝喝酒聊聊天,很能緩解工作壓力,而且說不定有機會來點桃花運。確實,30歲的人,是該成個家了。自從幾年前和女友分手後,便很久沒有過感情生活了。作為一個身體健康的成年男子,確實空虛了點。這樣胡思亂想著,蓋聶順手撫慰了自己突然變得精神起來的小兄弟。緩緩吐出一口氣,擦乾身子,去臥室翻出襯衫和休閒褲穿上。望著鏡子裡表情嚴肅的男人,仔細系好衣袖上的紐扣,蓋聶決定去酒吧逛逛。
安頓好明明後,蓋聶熱了熱昨天的剩菜,草草吃完便出門去了。他知道離家不遠就有一處不錯的酒吧,適合白領一族休閒放鬆。平時他都是開車路過,只注意到門外時常停著許多高級轎車。這次倒是搬到這兒幾年來第一次進這間酒吧。
酒吧裡燈光曖昧,低低地放著叫不出名字的外國歌曲,蓋聶坐在吧臺上,點了一瓶啤酒。酒保是個健談的年輕人,蓋聶便與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起來。這間酒吧到了一定的時刻,也會有駐場樂隊獻唱,蓋聶隨意地掃視著周圍的環境,耳邊傳來一時激烈一時低宛的音樂,倒也確實放鬆了心情。
坐了差不多一個多小時,蓋聶看看手錶,想到明天還有實驗要完成,便準備早點回去了。正當他要起身離去時,聽見有個清澈的聲音喊道:
“衛莊,在這兒呢。”
他似乎是憑著直覺向門口望去,看見一個頂著顯眼金色短髮的高個兒正走了進來。
二.
蓋聶沒想到會遇見衛莊,事實上他還不確定這個男子就是自己十幾年沒見過面的朋友,畢竟同名同姓不是少見的事。想到這,他穩了穩心神,向男子迎面走去,湊近了觀察他的長相。即使在酒吧昏暗的燈光下,蓋聶還是能從那熟悉的眉眼間辨認出,眼前的男子確實是衛莊,他一直無法忘記的小莊。
蓋聶感覺心跳得很快,他略帶猶疑地叫了聲:
“小莊?”
衛莊顯然也愣了一愣,上下打量了他一會兒,隨即翹起嘴角,用肯定的聲音回應他:
“師哥。呵,蓋聶。”
蓋聶突然有些不知所措,這個驚喜太大了,年少時的回憶霎時充盈了腦海。衛莊不知為何,也與他一樣,靜靜地站在那裡,只是看上去要淡定很多。幸而這份尷尬並未持續多久,剛才呼喊衛莊的年輕人從遠處走來,一條胳膊自然地搭在衛莊肩上,略帶埋怨地問:
“喲,衛莊老大,怎麼傻站著呀?這是……哪位?”
說著向蓋聶看去。
衛莊開口道:
“嗯,我的一位老朋友,十幾年沒見過了,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蓋聶,這是白鳳,我的朋友。”
聲音帶著笑意。
蓋聶伸出手去與白鳳握了握,互相打了個招呼。三個人隨即坐到白鳳剛才的所在——角落裡的沙發上。接下來的事情蓋聶事後回憶起來還是迷迷糊糊的,或許真的是因為久別重逢的刺激太大了,讓他完全憑著本能在行事。他只記得三個人又喝了會兒酒,各自聊了聊工作的情況,他和衛莊互相記錄了對方的聯繫方式。大約一小時不到,自己就告辭離去了,另兩位則表示還要再坐一會兒。
蓋聶獨自走在回家的路上,他走得很慢,路上行人不多,夏日的晚風吹來頗覺涼爽。但蓋聶腦子裡想的都是衛莊。他的前半生平靜無波,至少他自己是這麼感覺到的,即使有些小插曲,也未能對他的生活造成多大衝擊。而這些在他生命裡演奏插曲的人中間,衛莊是很特別的一個。這要追溯到15年前的那個夏天。
15歲的蓋聶剛剛升入高中,成績優秀的他立馬被老師選為班級的學習委員。這個職務十分輕鬆,也就是每天在黑板上寫寫作業,早晨帶領大家晨讀。唯一比較麻煩的,也就是每週會有一天的午休時間要去學校圖書館當管理員。蓋聶對於這點倒也無所謂,他本身就很愛看書,做管理員可以有機會借閱更多的書籍。
這天中午又輪到蓋聶值班,他一邊坐在那兒看書,一邊偷偷觀察著坐在角落裡的一個男孩兒。他關注男孩兒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一來圖書館實在人不多,二來這個奇怪的男孩兒每次只是坐在那兒看書,從來沒借過。他看上去和蓋聶差不多大,大概也是高一新生。出於好奇,蓋聶從前路過他身邊時,斜眼瞄過他看的書籍,竟然是自己也很喜歡的金庸武打書。蓋聶看過許多本金庸小說,一直苦於無人交流,周圍的女同學固然是不感興趣,男同學們也大多沉迷於卡帶遊戲或者漫畫書。偶然讓他找到一個同好,不禁起了主動搭訕的念頭,可拙於言辭的性格又讓他幾番放棄。
正當蓋聶低著頭邊看書邊胡思亂想時,有道聲音從他頭頂傳來,微帶挑釁:
“同學,你看了我很久了,有什麼事嗎?”
三.
蓋聶猛一抬頭,就看見一張略帶稚氣的臉,他認出這人正是自己剛剛偷偷觀察的那位同學。蓋聶不禁感到一陣臉熱,急中生智說道:
“快要上課了,我正想提醒你呢。”
男孩兒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轉身把手中的書放回書架上。蓋聶跟上前去,裝作要理書,同時問道:
“同學你也喜歡看武俠小說嗎?怎麼不借回去看?”
那人邊放書邊搭腔:
“怎麼,管理員同學要管那麼多事兒?”
未等蓋聶回答,他又說道:
“我不是你們學校的。”
蓋聶一時覺得奇怪,卻又不知該說什麼,想了一想說:
“那你用我的卡借吧。”
男孩兒明顯驚訝了一下,卻馬上恢復神色,看上去很鎮定的樣子:
“你又不認識我。”
蓋聶不好意思地撓撓腦袋,說:
“我也喜歡武俠小說,看到有人和我愛好一樣,很開心。沒關係,反正你一直來我們學校圖書館,我每週三都值班,你看完還給我就行。哦,對了,我叫蓋聶。”
“諸葛亮的葛,妖孽的孽?”
“不是……蓋子的蓋,聶政的聶……嗯,聶耳的聶。蓋做姓氏的時候是破音字。同學你叫什麼名字?”
“哼,以為我不知道聶政嗎?衛莊。守衛的衛,莊嚴地莊。”
“哦,你要看什麼書?拿來我幫你借。”
蓋聶也不管對方有沒有答應借書,就自說自話地走到辦公桌前。衛莊也沒說什麼,把手裡的《笑傲江湖》遞給他。蓋聶邊登記邊說:
“這本我已經看完了,故事很好,但我還是更喜歡《天龍八部》。”
“沒看過,不知道。”
衛莊的語氣似乎有些不削。說完他接過蓋聶的書,頓了頓,低低說了聲謝謝,轉身離開了。蓋聶連忙理好桌子,鎖上門,想要追上去。可惜只能遠遠瞧見衛莊的背影。幸而他看到衛莊離去的方向,正是與自己學校一牆之隔的初中部。
就這樣,因為借書與還書,蓋聶漸漸與衛莊熟悉起來。雖然一開始對於蓋聶的搭訕,衛莊總是抱著愛理不理的態度,但畢竟兩人年紀相仿,還有共同的愛好,十分談得來,慢慢也就卸下了心房。衛莊甚至還主動在學校門口等蓋聶一起回家。蓋聶有時也暗暗納悶,自己明明是個比較內向的人,怎麼會主動和衛莊做朋友呢?思來想去,也只好歸之於太寂寞了,想要找個志趣相投的知己。
對於蓋聶來說,衛莊身上有很多謎團,比如他淺色的頭髮,湛藍的眼睛。有一次他無意間看到衛莊的學生證,發現這位學弟竟然還比自己大上一歲。而且衛莊總是獨來獨往,從沒見過他和別人一起玩耍,蓋聶似乎是他在學校唯一熟識的人。但是相識沒多久就窺探隱私總不是太好,蓋聶想著總有一天要使兩人成為無話不談,坦誠相見的好朋友。沒想到,機會來得如此之快。
四.
這天蓋聶放學後依舊在校門口見到了衛莊。衛莊似乎不太舒服,臉色有些發白,坐在路邊的欄杆上。一眼看到蓋聶後,他試圖跳下來,可不知怎的,竟沒站穩,踉蹌著向前栽去。蓋聶忙上前扶住他,問道:
“怎麼了?身體不舒服?”
衛莊搖搖頭,咧著嘴道:
“下午打籃球崴到腳了。”
蓋聶把他拉到一邊人少的地方,蹲下身挽起衛莊的褲腿,果然腳脖子腫得老高,看樣子傷的不輕。這傢伙也不知道去醫務室看看。蓋聶想把他扶到學校醫務室去,卻被衛莊一把拉住:
“不用去了,回家塗點藥膏就行。”
蓋聶沒辦法,只得扶著衛莊一步一步向回家的路走去。誰知走到一半,蓋聶只覺得手上承受的力道越來越大,扭頭一看,衛莊額上已起了一層冷汗。蓋聶頓時覺得問題嚴重,一般的小傷按說不會這麼疼。他也不和衛莊廢話,直接到路邊攔了一輛計程車,拉了衛莊坐到車裡。衛莊被他的雷厲風行弄得一愣,等反應過來,汽車已開向醫院了。蓋聶覺得車裡氣氛過於沉默,他向衛莊望去,卻發現他並沒有意料中的生氣,而是呆呆地坐在那裡,似乎在想著心事。
到了醫院一查,果然不是一般的扭傷,而是骨裂。蓋聶忙著幫衛莊上上下下去付費、排隊。等到衛莊打好石膏後,已經過了吃晚飯的點了。衛莊讓蓋聶快點回去,不要讓家長擔心,說自己可以打車回家。蓋聶不放心,還是決定陪他回家的好。
蓋聶家離學校比較近,平日裡總是他先到家,衛莊再自己回去。這次倒是蓋聶第一次去衛莊家。衛莊報出的地址離學校不近,蓋聶問道:
“你平時怎麼不坐車回去?”
衛莊咬了咬嘴唇,沒吱聲兒,蓋聶覺得今天的衛莊有些奇怪,也就沒有多問。過了一會兒,衛莊突然打破沉默,道:
“我家可能有些奇怪,你待會兒不要介意。”
蓋聶聽了,心裡有些好奇,便“嗯”了一聲。
計程車終於在一個巷子口停了下來,蓋聶把衛莊慢慢扶出汽車。沿著巷子走了幾分鐘,蓋聶終於知道衛莊為什麼會說他家奇怪了。那是一座極高大氣派的洋房,從大門外望過去,還能看見一大片綠油油的草坪,蓋聶覺得衛莊家簡直就和電視裡的城堡一樣。
走到房門口,一個中年男子急步迎了出來,表情嚴肅又略帶焦急地說:
“少爺,你總算回來了!知道已經多晚了嗎?!以後絕對不准這麼晚回家!”
衛莊沒有搭理他,只是一瘸一瘸往屋裡走去。蓋聶覺得有些尷尬,他看那中年人沒有上去相扶的意思,也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的樣子,但因為擔心著衛莊,還是硬著頭皮跑上前去扶住他。
沒想到中年人攔住他說:
“你是誰?怎麼還不走?”
衛莊轉過頭來道:
“他是我的朋友,我腳受傷了,是他送我回來的。”
衛莊的面目隱在陰影裡,看不清表情,但他的聲音不太穩定,似乎蘊藏著別樣的情緒。他吸了一口氣,又說道:
“蓋聶,謝謝你了。我們明天學校見吧。”
蓋聶點點頭,不放心地看了衛莊一眼,轉身走了。
那天晚上,蓋聶躺在床上,不禁想到白天發生的種種。他覺得衛莊在家過得不開心,至少不如自己那麼自在,衛莊到底有什麼故事呢?他第一次為自己的朋友感到隱隱的擔心,進入夢鄉前他想,或許明天就會有答案了。
五.
第二天中午吃完飯,蓋聶也不和同學打球了,直接去初中部看衛莊。到了教室一看,學生們大多出去了,只有幾個人留著,蓋聶一眼瞧見了坐在最後排的衛莊,他正趴在那兒看書。蓋聶坐到他前面的位子上,問道:
“今天好點了吧?”
衛莊看到他,翹起了嘴角,旋即又撇撇嘴說:
“才一天啊,大哥,哪有好得那麼快!”
蓋聶看了他一會兒,突然問道:
“上廁所方便嗎?”
衛莊把書遮住臉,輕聲說:
“沒去過。”
“啊?”蓋聶二話不說蹲在他面前,“上來,我背你去。”
衛莊磨蹭了一會兒,還是乖乖爬到了他背上。周圍的幾個同學看了他們一眼,也沒說什麼。
上完廁所,蓋聶提議去外面花園裡走走,一直窩在教室裡怪無聊的。衛莊作為殘疾人士,喪失了自主權,拗不過他,也只好由他背了下樓。蓋聶到了小花園,把衛莊放在石凳上,卻看見他臉色比自己漲的還紅,略一思索,便知是因為害羞。和這學弟接觸了一段時間,知道他最要面子,剛才被自己背著,一定難受死了。想想覺得好笑,卻也不拆穿他,一屁股坐在了旁邊。
衛莊斜睨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
“你笑什麼?”
口氣雖凶,卻從褲袋裡拿出紙巾遞給蓋聶:
“算你是英雄,還累出一頭汗。”
蓋聶接過紙巾擦擦,兩人便這麼默默無語地坐著,秋風吹過來,正好驅散蓋聶身上的熱意。午後的暖陽已遠不如夏日的炙熱,曬在臉上反而暖暖的。
過了一會兒,衛莊眯了眼睛歎口氣:
“唉,真舒服。哦,對了,《笑傲江湖》快看完了,明天就給你。”
蓋聶答道:
“不急,你慢慢看。怎麼樣?看了有什麼感受?”
“嗯,很喜歡,裡面的人各色各樣,爾虞我詐的,挺真實。雖然說壞人幾乎占了一半,但我倒不太討厭他們,人麼,誰不自私自利想要更多的權力呢?”
蓋聶聽了反駁道:
“我就是不喜歡這本書這點,滿眼看過去都是陰謀家。要不就是明知有許多壞人,卻裝聾作啞,比如莫大。還是令狐沖好”
衛莊伸了個懶腰:
“我本來不太看得上令狐沖,覺得他隨性妄為,胸無大志。但想想他遇到那麼多倒楣的事兒,卻還能堅持自己的本心,挺不容易的。嘿,蓋聶你還有點像那令狐沖呢。”
“哪裡像啦?我除了酒量和他一樣好,別的都不像。我可不如他,能活得那麼瀟灑。不過,如果你說我心地善良,有俠義之心,那大概有點像。”
“切,還臭美起來了。”
蓋聶突然笑道:
“既然你說我像令狐沖,那叫聲師哥聽聽?我令狐沖好歹是華山派的大師哥。”
“哼,你還比我小呢。”衛莊不滿道
“哎,不對,勞德諾還是個老頭子呢,不照樣喊令狐沖師哥,先入門者為大。”
“不叫不叫,你一個人美去吧。”
“沒關係,你不叫我師哥,我可以叫你師弟。嗯……不好聽,要不叫小衛?不行……太生分了,就叫小莊吧!”
就這樣,在衛莊沒有答應的前提下,蓋聶就自顧自地稱呼他作小莊了。至於後來衛莊怎麼在蓋聶的軟磨硬泡下鬆口喊他師哥的,蓋聶已經記不太清了。他只記得衛莊自骨折後,似是漸漸對他敞開了心扉,以至於後來終於把自己的身世告訴了他。
六.
年少的日子總是過得那麼快,其實它未必有多美好,只是因為逝去不可追尋而為它鍍上一層柔光。那時的蓋聶和衛莊也是這樣,要等他們長大了,才能體會到青春是什麼。
轉眼兩人已相識一年,衛莊功課一向不用發愁,他直接升入了蓋聶所在的高中部,那也是一所重點高中。兩人在一所學校,就更是理所當然地同出同行了。衛莊或許是因為一直和蓋聶相處,變得平和許多,不再如過去那麼目下無塵。可他的脾氣還是算不上好。
蓋聶脾氣卻很好,大多時候兩人鬧不開心,都是他讓著衛莊。比如有幾次蓋聶因為組織班級活動讓衛莊獨自回家,衛莊就幾天不理他,放學也不等他了。蓋聶覺得奇怪,問他到底怎麼了,他也總是拉著個臉,像被欠了多少錢似的。蓋聶莫名其妙,又深感自己完全沒得罪他,可一想到衛莊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也就好聲好氣地賠了很久不是,最後還是送了他一套《福爾摩斯全集》,兩人才冰釋前嫌。
時間不知不覺到了蓋聶升高三的那年暑假,他忙著準備高考,假期基本上沒時間玩了,但還是約衛莊出去遊一次泳。衛莊不知為何,不肯告訴蓋聶家裡電話,兩人一到假期聯繫就比較麻煩,只能在放假前約好見面時間。可那天衛莊到了游泳館,剛進更衣室就說肚子疼,讓蓋聶一個人進去玩。蓋聶心中奇怪,好巧不巧現在肚子疼?又不是女孩子……他不願讓衛莊一個人回去,可自己盼了許久的游泳就這麼黃了,隨即一陣不開心,他甚至懷疑衛莊是否故意捉弄他。作為男人又不能太小心眼責怪衛莊,只是心裡生氣,一賭氣也不說什麼,獨自走了出去。他在門口等了一會兒,衛莊追了出來,看他繃著臉不說話,喊了他一聲:
“蓋聶?”
蓋聶不打算理他,便又聽到衛莊輕聲喊:
“師哥?”
蓋聶一陣委屈,想到自己往日總是讓著衛莊,甚至變得忍氣吞聲,他倒好,常常有些得寸進尺。事後蓋聶回想,也覺得那時一時氣大,過於自私了,可是當時只想著朋友之間不是應該相互體諒嗎?衛莊怎麼老是不為自己考慮呢?難道一句“師哥”就能原諒他了?
蓋聶不顧衛莊,只自己往前走,走了十幾米,發現身後沒人跟上來。他忍不住回頭望去,卻瞧見衛莊愣愣地站在那兒,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蓋聶心中一驚,他可沒想到這個平時倔強的人會這麼容易被自己惹哭了,忙跑回去低聲道:
“小莊,你怎麼了?好啦,我只是一時生氣,現在不怪你了。”
衛莊眼眶紅紅地看著他,聽他這麼說,一顆眼淚卻滴了下來。蓋聶又驚奇又好笑,說道:
“哎?怎麼和女孩子似的,都這麼大了,鬍子都長出來了,還會哭?”
衛莊吸了吸鼻子,紅了臉。蓋聶為了賠禮道歉,拉著他去吃冰,還好脾氣地問:
“肚子沒事兒吧?能吃冷飲吧?”
衛莊只是輕聲“嗯”了一聲。
到了冷飲店,蓋聶還是覺得奇怪,一個勁兒地問:
“小莊,我還真沒見你哭過,今天到底怎麼了?”
衛莊猶豫了許久,最後忍不住開口:
“我看到你今天生這麼大氣,怕你以後再不理我了。我……我小時候在孤兒院長大,我那時候老是幻想著,我的父母是如何討厭我,如何把我扔在那兒的。”
蓋聶被他驚得說不出話來,他沒想到自己的好友身世原來那麼曲折,也不敢多說,只靜靜等著衛莊說下去。
七.
“我比別人晚讀書兩年,也是因為小時候沒家長的關係。後來……有一天,我父親終於找到了我,把我接回了家。他對我也比較冷淡,完全是因為需要有人繼承家業,才想起有我這麼個兒子。”衛莊這麼說著,神情漸漸由激動而變得冷漠。
“他脾氣很壞,對我極度嚴格,不許我有朋友,甚至不准同學打電話給我,怕別人會搶他家產一樣。我開始直接和他反抗,吃了好幾頓傢伙。長大一點了,他對我也稍稍放鬆,我才有了些自由。本來我上下學他都要人汽車接送,怕我路上貪玩,我還是因為上初中以後年年拿全班第一,才被准許自己回家。今天也是因為他出差去了,我才偷偷溜出來的。”
蓋聶這才明白衛莊是為了能和自己多相處,才每天放學回家走那麼多路而不搭車。他突然很是難過,卻不知道為什麼,只聽衛莊續道:
“我小時候有一次問他,媽媽是什麼樣的?他那天大概心情好,告訴我是個外國人,所以你看我長得也有些奇怪吧。”
“沒有,沒有,很英俊!很帥!”蓋聶忙安慰道。事實上他也覺得衛莊長得不賴,淺色頭髮,湛藍眼睛,鼻子也很挺拔。只是平時不去關注罷了。
“哈”,衛莊大概是被他殷勤的樣逗笑了,又或許是為了緩和氣氛,“小時候在孤兒院,常被人叫小雜種呢。後來我再問他關於媽媽的事,他都一副不耐煩的樣子,我也就不敢多問了。到了現在,也就漸漸不在乎了。蓋聶,謝謝你,我從小沒什麼朋友,而且脾氣也不好,只有你對我最好了。我……我……”
蓋聶聽他這麼說,頓時手足無措起來,他知道衛莊心氣高,能這麼說已經是很不容易了,慌忙拉住他的手緊緊握住:
“別這麼說,我們是朋友嘛!”
衛莊卻也沒因為這句話而就此興致好起來,只是看著蓋聶,用那雙沒有雜質的湛藍的眼睛。他突然開口:
“能和我的……朋友……蓋聶,擁抱一下麼?”
蓋聶笑著鼓勵他,上前擁抱了衛莊。
蓋聶現在還記得這個擁抱,即使已經過去十二年了,可是那份溫暖與力度卻好像還能感受得到。也正是在那年暑假,蓋聶父母深埋已久的矛盾因為蓋聶父親的出軌而正式爆發,母親容忍父親已久,這次父親與女學生在賓館被檢查的員警抓個正著,也讓母親臉面盡失,帶著蓋聶搬去了另一座大城市,一方面也能減小高考競爭的壓力。蓋聶想著要把搬家的事告訴衛莊,可是跑去他家卻被告知他被父親帶著出國了。只好拜託同學開學後通知衛莊。蓋聶在安定下來以後寫了好幾封信給他,卻都石沉大海,他猜想著或許是衛莊的專制父親扣押了那些信件。再後來,蓋聶上了大學、考上了碩博連讀,直到現在在製藥所工作。
少年時的友誼總是來得快,去得也快,即使當時那麼親密無間,甚至分享了當時看來如此緊要的小秘密,卻也不堪時間的沖刷,而漸漸淡卻了。蓋聶回想著往日的種種,歎了口氣,抹抹臉頰,感覺自己像是做了場夢一樣,怎麼轉眼就三十了呢?
八.
日子還是不鹹不淡的過著,蓋聶最近需要研究製造一樣新型藥物,因此一直在加班。那天中午他和荊軻在食堂吃飯,收到一條短信,是衛莊發來的:【今天晚上有空麼?一起吃個飯。 衛莊】。蓋聶有些詫異,但更多的是淡淡的喜悅,他本沒想到衛莊會主動聯繫自己,最近實在太忙,也沒想到要去見衛莊。荊軻見他看著短信竟然微微一笑,戲謔道:
“喲,難得嘛,萬年冰山男竟然笑了。怎麼?桃花來啦?”
蓋聶邊回復短信,邊和荊軻說話:
“誰像你,腦子裡只有那麼些事兒?一個很久不見的朋友約我吃飯,我今天可不加班啦。”
荊軻咬著筷子酸溜溜地說:
“朋友?真是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啊……我就這樣被拋棄了!”
蓋聶任他一個人演戲演得開心,那邊衛莊很快便回復他了:【那就晚上七點在王朝的餐廳見】。本市只有一家五星級的酒店叫王朝,聽這名字就夠霸氣,蓋聶心想,果然很有衛莊喜好華麗的風格。
約定了時間地點,蓋聶一下班就驅車趕往飯店,幸而下班高峰路上卻不太堵,大概6:45左右他就到了餐廳。走進正廳,人並不太多,一眼就瞧見那扎眼的金黃短髮,衛莊原來已經到了,正坐在那兒看報紙。
蓋聶走過去,坐在了他對面,點點頭道:
“不好意思,久等了吧,小莊。”
衛莊看看手錶,收了報紙微笑道:
“沒有,你沒有遲到,師哥。”
本有些拘謹的氣氛,因為這兩個親切的稱呼而顯得鬆弛了。蓋聶脫下外衣遞給服務的小姐,說道:
“唉,十幾年沒見了,你變得挺多啊,頭髮怎麼弄得那麼扎眼?”
衛莊看著他,“撲哧”笑了一聲,道:
“你這喜歡教導我的習慣可沒變啊。扎眼?嘿,如果沒染才叫扎眼呢。也不知是遺傳的呢還是少白頭,現在頭髮全白了,頂著那造型出去才叫奇怪呢。我索性弄個時髦點的髮型,哦,對了,你是知識份子,看不上吧。”
蓋聶邊喝水邊搖頭,把口中茶水咽了下去才開口:
“哪有,我這不就是隨口問問嘛,你這咄咄逼人的性子也沒變。”
衛莊聽了這話,低下頭打開菜單,許久才慢條斯理地說:
“來,看看,有什麼喜歡吃的。”他語速一向不快,這樣拉長了調子說話,聽得蓋聶感覺怪怪的,他當然不會說出來,只是答道:
“我很隨意的,你看著決定吧。”
衛莊也不和他客氣,倒真是“隨意”點了幾個家常菜,外加一瓶葡萄酒。服務小姐想再推薦幾道特色菜,都被婉拒了。等到菜都上齊了,兩人便邊聊天邊吃菜。蓋聶知道了衛莊的父親前幾年去世,他已經全盤接手了父親的企業,衛莊抿了口酒,道:
“從前總是和他犯沖,現在人不在了,倒偶爾會想到他。呵,畢竟是父子,有時候竟然發覺那些他身上令人厭惡的性格,竟然慢慢也長在了我的身上。不對,或者說我們本來就是極相似的。”
蓋聶問道:
“你父親後來也沒結婚嗎?”
“嗯。”衛莊似乎不願多談,轉換了個話題:
“你……現在結婚了?”
“呵呵,你看我像結婚的嗎?結了婚一定沒那麼容易溜出來玩兒了。你也是一個人?”
“呵呵。”,衛莊也跟著笑了起來,“蓋聶你也沒什麼魅力啊。”
九.
“什麼意思?小莊你也單身?”蓋聶聽出他的言外之意,便詢問道。
“怎麼說呢,我和你情況不太一樣。”衛莊夾了一口菜,細嚼慢嚥了一會兒。他沒有抬頭,只是抬起眼睛直視著蓋聶,“我是GAY。”
蓋聶怔了一怔,衛莊給他的感覺一向與尋常人不同,甚至顯得有些特立獨行,因此他倒並不覺得有多震驚。況且現在社會風氣日益開放,他也不是沒有遇到過類似的人,便點了點頭,一副了然的樣子。
衛莊看他這反應,卻是笑開了:“你沒覺得我是在騙你?”
蓋聶老老實實地回答:“這有什麼好騙我的?況且你不是隨意開玩笑的人。……難道,小莊你以為我會……”
還沒等他說完,衛莊便打斷他的話:“好啦好啦,算你瞭解我。”
這頓飯吃得時間算長,主要是二人談性漸酣。十二年沒見,初相逢時,或許會有些生澀,但人與人的交往就是這麼奇怪,有的人白首如新,有的人卻能傾蓋如故,蓋衛二人恰是屬於後者。蓋聶私底下也琢磨過自己和衛莊為什麼能這麼投契,他們對於事物的看法常常並不一致,有時候還會起爭執,最後也是誰也說服不了誰。可下次見面兩人還是願意繼續交流,蓋聶不是個自大的人,但對於自己面對衛莊時的好脾氣,卻也毫不謙虛地承認。有時候想想,自己對前女友也未必有那麼多耐心,而衛莊似乎是他生命裡特別的存在,看著他傲氣的表情和湛藍的眼睛,就會忍不住地包容他。
自此以後,二人更是有時間就出來聊聊天,吃吃飯。蓋聶在第一次聽衛莊提及他的性向後,曾暗暗觀察他是否對自己有別的意思。實在不是蓋聶自戀,他固然不會因為衛莊是GAY而疏遠他,卻也不願好友把真心錯付到自己這個直男身上。但幾次接觸下來,衛莊似乎對自己並無它意,平時偶爾打打電話發發短信,也都是再正直不過的內容。蓋聶也就放下了無謂的心防。
兩人的關係似乎又回到了幼時,蓋聶會和衛莊訴說工作上的煩惱,衛莊也會向他抱怨公司的一干股東對自己的挑剔,基本上無話不談。蓋聶覺得自己的直覺很準確,衛莊的出現確實如一股春風,吹皺了自己平靜無波的生活。
轉眼天氣漸涼,快要到冬至了,蓋聶想著衛莊沒了親人,自己呢,父親早已出國,母親也不住在本市。想要請衛莊在冬至到家裡吃頓飯,總好過一個人連團圓飯也吃不上。況且看衛莊頗為摩登的做派,想來是從來想不到這些舊習俗的。從前自己眼不見心不煩,現下既然遇到了他,就要好好照顧他。雖然這學弟看上去人高馬大,是個大人了,但在蓋聶眼中,還是那個因為自己的離去就會哭鼻子的男孩兒。他自己倒也沒有意識到,人家衛莊年紀還比他大呢。
衛莊接了電話,聽上去很高興,滿口答應了蓋聶的邀請。冬至晚上,蓋聶展開全身本事,燒了一桌子菜,迎來了按著地址驅車登門拜訪的衛莊。
十.
蓋聶前一天特意收拾了一下屋子,衛莊換好拖鞋進屋,打量了房間的整體佈局,說道:
“不錯啊,不像一般單身男人的屋子亂糟糟的。”
蓋聶忙著去廚房做收尾工作,衛莊洗了手便去客廳幫忙擺放碗筷,他邊幹活邊對蓋聶喊道:
“我帶了兩瓶Chateau Ausone葡萄酒,蓋聶你快來一起吃吧,別多忙活了。”
蓋聶端著最後一道海鮮煲上來,看衛莊已經把桌子收拾整齊,連酒都倒好了,便解下圍裙坐下。衛莊坐在他對面,看著滿滿一桌子菜,還發現了自己愛吃的糖醋排骨和清蒸帶魚,笑著開玩笑:
“真賢慧啊,蓋聶。”
蓋聶今天聽到他兩次誇獎自己,不禁心裡美滋滋的,為了掩飾忍不住地笑意,他拿起葡萄酒瓶仔細看了看,說:
“唉,小莊你太破費了,帶這麼貴的酒來。”
衛莊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別人送的,放在家裡當擺設也是浪費。”
衛莊興致很高,和蓋聶推杯對盞,菜反而沒吃多少。蓋聶看衛莊只是喝酒,便不停地幫他夾菜:
“小莊多吃點,你平時工作也辛苦,難得吃一次家常菜。”
“嗯……唉,夠啦夠啦,快多喝點這酒,我也是第一次喝,果然名不虛傳。”
蓋聶聽了他的話,也順勢多喝了幾杯。或許是蓋聶平日不大喝洋酒,這葡萄酒喝下去倒沒覺得口感有多好,反而有股苦澀的味道。
對面的衛莊已自顧自地開了第二瓶,又給蓋聶滿上。蓋聶看他似乎有些上頭,小麥色的健康肌膚上有了薄薄的紅暈,眼裡還含了水光。蓋聶看著有些發愣,轉而發現自己的腦袋也有些暈暈乎乎的,心想這酒果然力道夠足,便有些擔心地開口道:
“小莊,你開車來的吧,要不就別回去了。是不是有些醉了,這樣回去我不放心。”
衛莊抬起眼睛看著蓋聶,沒有回答他,蓋聶正覺得靜止的氣氛有些尷尬,衛莊忽然開口道:
“師哥……,你……你當時為什麼轉學了?”
蓋聶一愣,因著衛莊很少叫他師哥,更因為這句問話。他驚訝道:
“我父母離異了,我和媽去了我外婆家,在B市。我同學沒轉告你嗎?我還到你家去找過你,可是管家說你和父親出國了,我還讓他轉告你。後來我搬家後還寫過好幾封信給你,可是都沒回音,便放棄了。”
衛莊聽了這話,似乎頓時釋然了,他原本就因為酒精作用而水汪汪的眼睛,幾乎要溢出淚珠來。他笑了笑,抹了把臉,歎息道:
“你同學只告訴我你搬家了,我還以為你……唉!不說了。我大概是有些喝多了,今晚就打擾你了。”
蓋聶突然覺得這屋子裡的氣氛很溫柔,常年孤身一人的自己,多久沒體驗過這種感覺了呢?不知怎的,他也仔細凝視著對面的衛莊,他並不習慣這麼做,在蓋聶看來,平常的生活裡他只需要關注重要的東西,那些細節是無關緊要的。但眼前這張平日裡看熟了的臉,今晚看來有些不同尋常,他越看越覺得衛莊很耐看,似乎看著他就能心情愉悅似的。
十一.
在衛莊低頭吃菜的時候,蓋聶轉而又去偷偷觀察他的兩隻手,手指乾乾淨淨,沒有任何修飾,皮膚乾燥膚色明淨,指甲光滑整潔。看不夠似的,他又去欣賞衛莊的衣著。他今天穿了件黑色的長風衣,被掛在了衣架上,現下只穿了一件白襯衫,底下是黑色的西裝褲,蓋聶甚至還看到了他的襪子,是灰色的。儘管室內開著空調,他還是覺得衛莊一定會冷,便不由自主地想去捏一捏他的手。
蓋聶剛放下筷子,預備伸出手去,突然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他為自己剛才著魔似的偷窺感到煩躁,恰好這時衛莊扶著額頭抬頭看他:
“蓋聶,我有點兒暈了,這些菜怕是吃不下,抱歉了。我想洗個澡早點睡了,你看行不?”
蓋聶介面道:“當然可以。我去幫你拿換洗衣服,你等等。”說著便去了臥室。
他拿過自己的睡衣和一套全新的洗漱用品交給衛莊,又去盥洗室幫他打開熱水,道:
“你先湊活著用,有什麼需要就喊我一聲。”
衛莊接過東西去洗澡了,蓋聶先把桌上的杯盤草草收拾了一下,把需要洗滌的餐具放入水槽,又去為衛莊泡了一杯醒酒茶。等這些活幹得差不多了,衛莊也洗完了。兩人身量相仿,蓋聶的睡衣他穿著正合身。他由蓋聶帶著,頂著濕漉漉的頭髮進了客房。蓋聶解釋道:
“這房間是我媽來看我時住的,挺乾淨的,你就安心睡吧。哦,對了,這是醒酒茶,我放在床頭櫃上了,別忘了喝,不然明天可能頭疼。還有啊”,蓋聶笑了笑,“今天晚上做了什麼夢記得牢些,老話說,冬至晚上的夢很有可能成真的。”
衛莊推著蓋聶出了房門,說道:
“好啦好啦,知道了,羅裡吧嗦的,我又不是三歲小孩。你也洗個澡快點睡吧,我看你臉也夠紅的。”
蓋聶確實覺得有點發熱,特別是衛莊潮濕溫暖的雙手搭上自己雙肩時,身上不禁一麻,下體甚至有些發硬起來。
他忙拿了換洗衣物進了盥洗室。浴室裡還殘存著剛才衛莊洗澡後留下的暖意,瓷磚上濕嗒嗒的,洗髮水與沐浴露的瓶蓋也沒有關好。他打開龍頭,調好熱水,先把全身沖了一遍。雙手摸到下面的小兄弟時,腦中浮現的卻是剛才衛莊在這裡洗澡的樣子,只覺得手中之物漸漸發硬。突然盥洗室的門被打開了,蓋聶一驚,隔著磨砂玻璃,一個模糊地人影走了進來。他開口問道:
“小莊,怎麼了?”
“上廁所。”
衛莊懶洋洋的聲音透過玻璃傳了進來,很近很近,似乎就在耳邊。蓋聶停了動作,聽著他打開座便器蓋頭,然後傳來水流的聲音。過了一會兒,衛莊突然說道:
“這水怎麼沖不下來啊?”
隨著他這句問話,最後一道玻璃門也被猛然拉開。蓋聶怔怔地看著衛莊打開門詢問自己,又看著他的眼睛由上往下望去,只見他慢慢地露出了一個曖昧的笑容:
“師哥,真純情呢。哎,你……不會還是處男吧?”
十二.
“當然不……”
蓋聶一句話還未說完,只覺得下體一熱,衛莊已湊上前一把握住他的要害。蓋聶的臉騰地一下燒了起來,而下身也暫態堅硬如鐵。他忙用力撥開衛莊的手,抬腿便要跨出這狹小的空間。剛走出淋浴房,誰料慌亂中沒有站穩,被衛莊一推,一屁股坐倒在座便器的蓋子上。衛莊趁勢傾上前去,一手按住他的肩膀,一手彎腰再次捏住他的要害。短短幾秒鐘內兩次被別人撫摸到那地方,蓋聶即使再想站起身,也覺得力不從心。
衛莊看他皺著眉頭微眯雙眼,雙手也在微微顫抖,便放開上身的制服,緩緩蹲下了身。他用兩隻溫熱的手來回揉搓著蓋聶的下體,輕聲說道:
“真是潔身自好啊,平時都是自己來的吧。那樣可不太舒服,要不今天我來幫幫你?”
這幾句話說得又柔又輕,配上手上不停地動作,讓蓋聶不禁一個顫抖,泄了出來。他正一下子放鬆下來,沒料到還未緩過一口氣,只覺得下體暫態又被溫暖包圍,這次感覺頗為不同。他低下頭睜開雙眼,卻見衛莊跪坐在地上,嘴中正含著自己慢慢再一次膨脹的分身。眼前的場景讓蓋聶又一次燒紅了雙頰,他聽見自己的聲音也在顫抖著:
“小莊……小莊……”
衛莊放開口中之物,又伸出舌頭從側面慢慢舔吮,甚至用牙齒輕輕磕碰。蓋聶看他抬眼斜睇自己,昏黃的燈光柔和了他的臉龐,暈染開他往日淩厲的眉眼,嫩紅的舌頭與潔白的牙齒更是晃眼。蓋聶不禁抬手摟住衛莊的腦袋,輕揉著他的短髮,他覺得不夠,完全不夠,他希望衛莊能再吞下自己的分身。不自覺間,他把衛莊按向了自己的身體。
讓他雀躍地,衛莊果然再次張大了嘴。或許是這次有些困難,他發出了輕微的嗚咽聲。蓋聶把手滑到他的下顎,摸到濕漉漉的唾液,或許還有汗水。蓋聶從沒有過這樣的感受,眼中昏黃的色彩突然變得斑斕起來,他想說“放開”,可是已經來不及了,沖出的液體讓衛莊嗆咳起來。
衛莊轉頭把口中的腥鹹吐在淋浴房的水槽裡,蓋聶則仍是坐在那裡喘氣,他有些過於激動了,需要平復一下。小小的空間裡只餘兩人的呼吸聲,似乎有些尷尬。這時一陣狗吠傳來,一隻全身漆黑的小狗從大開的門外跑進來,他看到了坐著的蓋聶,卻猛然向衛莊撲了過去。
蓋聶事後很是感謝明明,要不是它的搗亂,還不知道該怎麼和衛莊開口呢。衛莊坐在地上黑著臉想要扯開緊咬他袖子不放的明明,蓋聶並起雙腿,拿浴巾在腰部一圍,輕而易舉地把明明抱了起來,放回了陽臺上,順便給他倒了一些狗糧。他為了免去麻煩,在吃飯前把明明關在陽臺裡,誰知它倒聰明,自己跑了出來。
回到盥洗室,衛莊已爬了起來,正在漱口洗臉。蓋聶還是有些尷尬,他只得站在外面等衛莊把自己清理乾淨。衛莊很快便完事了,走出來對蓋聶一笑:
“別不好意思嘛,男人不就這麼回事兒?有時候需要互相説明一下。對了,沒想到你家狗那麼凶,真是忠心耿耿啊。我去睡啦。”說完便回了屋子。
蓋聶收拾完衛生間,又草草沖洗了一下,也躺到了床上。他有些失眠了,腦海裡都是衛莊今晚的種種模樣,特別是他跪坐著抬眼看自己的樣子。就這樣迷迷糊糊地,胡思亂想了許久才入眠。那一晚他做了個清晰的夢。夢中,他也是睡在自家床上,可是身旁卻仍有一人,黑暗中他還是認出了他,他在對自己微微笑著,是小莊。
十三.
蓋聶是被一陣狗叫聲吵醒的。他掙扎著醒過來,還是覺得有些疲憊,轉頭看看枕邊的鬧鐘,竟然已經超過九點了,幸而不是工作日。又覺得身上一重,明明不知何時已爬上他的床,大有上前親吻的趨勢。蓋聶忙把他趕了下去,起床穿好衣服,便到隔壁房間去看衛莊。
然而推開房門,早已人去床空,空調被關上了,室內甚至連一點熱氣都感受不到。蓋聶進屋打開窗戶,室外寒冷的空氣夾著雪花吹了進來。他站在那裡似是看著景色,又似是什麼都沒看見。
他知道昨晚的一切都是真實的,衛莊為他口交了。他也清楚的記得,衛莊親口說過,自己是個GAY。
衛莊是故意的嗎?看似不是,可又不能完全否認。那他呢?為何會突然把持不住?蓋聶一向自認為是個較有定力的男人,難道只因喝了幾杯酒就興奮了?幸而昨天並未做出更出格的事情,情況還是在他掌控之內的,只是有些過於激烈了。他又想到衛莊說的“互相幫助”,或許他們圈子裡的人比較開放,看衛莊的模樣,未有任何不適的樣子。蓋聶自嘲地笑了笑,大概自己真的太老土了。他又下了個決定,既然衛莊沒有介意,那自己也不必要尷尬,畢竟說來昨晚還是衛莊主動的。他讓自己相信,那人是出於好意。
蓋聶呆了片刻,便關窗出去收拾碗筷。他發現桌上留了一張字條,上面字體硬朗——“謝謝款待,我很愉快。臨時有事先走了,以後再聯繫。 衛莊”。蓋聶又反復看了幾遍,順手把它放入抽屜。
週一天氣晴朗,天高雲淡,蓋聶早早來到辦公室,泡了杯綠茶慢慢喝著。荊軻頂著個雞窩頭,踩著上班的點進來,打著哈欠問好:
“早啊,各位。”
大家也都紛紛應好。荊軻全身散架似地坐在蓋聶對面:
“哈……哈欠~。阿聶,你怎麼天天那麼早到?作為單身男人,這樣做是不健康的!”
蓋聶心情不錯地回復他:
“怎麼?昨天,哦不,今早又玩到很晚?”
荊軻揉揉眼睛:
“是啊,昨天那妞太勁爆了,吃不消。這兩天得補補。”
蓋聶語重心長道:
“你啊,還是收收心吧,早點安定下來,玩得太放縱總歸不好。”
荊軻掏掏耳朵:
“你講話別老是老氣橫秋的,跟我媽似的。”說著上上下下來回瞄了他幾眼。
“我看兄台面色紅潤,氣色頗佳,有何良遇?”
蓋聶放下杯子,打開電腦,只送給他兩個字:
“工作!”
十四.
蓋聶在研究的項目是開發一種緩解慢性膽囊炎的藥物。膽囊炎大多容易伴隨膽結石,這種藥物是用於還未發現結石或術後恢復調養的。一般治療膽囊炎大多使用抗菌素,蓋聶結合中醫理論,希望能研發出一種性平、利肝膽的多效藥物。經過動物實驗,他已經進入後期改進階段,接下來要靠所長去拉贊助了。
既然研發已告一段落,蓋聶也決定好好休息休息,雖然班還是要上的,但加班這種拼命的事兒就能免則免了。
蓋聶冬至過後,沒過多久就又與衛莊碰了個面。既然告誡過自己不要太在意,他也就如往常一樣的和衛莊相處。蓋聶確實發現,自從半年前遇見衛莊之後,自己的生活活潑多了。衛莊是個耐不住寂寞的人,業餘愛好也不少。天氣涼爽的時候,拉著蓋聶去郊外莊園打高爾夫、騎馬,現在天氣變冷了,則帶他去滑雪、吃燒烤。相比荊軻的興趣——酒色,蓋聶當然覺得衛莊的愛好更健康,也更適合自己。
那天吃飯時,衛莊順口問道:
“對了,元旦過後就是你生日了吧?有想過怎麼慶祝沒?”
蓋聶無所謂地說:
“都三十多了,過什麼生日,你不說我還不記得了呢。”
衛莊也貌似同意地點點頭:
“也是。”
這段談話就這麼不了了之了。兩人吃過飯,衛莊帶著蓋聶去聽了場演唱會,據衛莊介紹是英國的一個流行樂隊,他在英國留學時很喜歡,這是第一次到國內開演唱會。
蓋聶從前只是在廣播或電視裡偶爾聽過這個樂隊的歌曲,這次近距離聆聽,果然不同凡響。坐在一旁的衛莊比他更投入,蓋聶轉頭看他,他好像一直沒有發覺,始終保持著靠坐的姿勢。
這時樂隊開始演唱一首鄉村樂曲,歌詞並不太特別,由故鄉、童年、初戀這些元素組成。蓋聶伴著鄉村音樂低緩憂愁的曲調,身心慢慢放鬆下來,他的少年,離不開身邊這位朋友呢。蓋聶又轉頭凝視了衛莊很久,他瞬間覺得,自己是不夠瞭解衛莊的。他只認識他驕傲的一面,狡黠的一面,風度翩翩的一面,冷靜自持的一面,可是這些面具下面又是什麼呢?他想到在很早很早的時候,衛莊是在自己面前流過淚的,可那個有些脆弱的男孩兒經過十幾年歲月的磨礪,已經消失不見了。他不由迷惑起來:我現在認識的這個叫衛莊的男人,是從前的小莊嗎?在我不在他身邊的日子裡,他是如何度過的呢?衛莊確實會和他談論一點工作上的煩惱或者生活上的小事,可那些都是再普通的朋友之間也能交流的事情,是毫不傷經動骨的。等等……傷經動骨?蓋聶捫心自問:難道你對這樣的關係還不滿意嗎?他不太願意再想下去,那將會帶他進入個全然陌生的世界。或許是最近太閑了吧,或許是憂傷的音樂,或許有許多種解釋,不然正常的蓋聶怎麼會為一位朋友如此傷神?別人時常告訴他,你是嚴肅的,正直的,理智的,他也越來越覺得自己就是如此,這使他弄不清楚,蓋聶是天生如此,還是後天塑造而成的呢?這將是個沒有問題的答案。
十五.
演唱會過後,衛莊說因為年關將近,公司有很多事情需要他處理,便很長時間不約蓋聶出去了。少了衛莊的相伴,蓋聶又覺得無聊起來。人總是這樣,沒有擁有的時候不覺得什麼,一旦擁有過又失去往往接受不了。蓋聶當然還沒那麼嚴重,只是又有大把大把空出的時間,無所事事的時候,他又回到以前的生活模式——看看書,健健身,溜溜狗。
這一天,他提著一些新鮮蔬菜下班回家,卻在樓下看到衛莊的銀色汽車。他快步上前,此時衛莊也從後視鏡裡看到了他,開門下車。蓋聶頗有些驚訝:
“小莊,今天你怎麼來了?”
“怎麼?不歡迎?喲,買那麼多菜給自己慶生啊!”
蓋聶這才記起今天貌似是自己的生日。又看到衛莊手裡還提著個禮品袋。想到他如此惦記著自己,不禁柔和了臉色:
“謝謝你啊,小莊。”
“我可沒做什麼啊。快上樓,等你好一會兒了。”
進了家門,蓋聶把蔬菜放到廚房後,出來問衛莊:
“我們出去吃?”
衛莊已不客氣地坐倒在沙發上,揉著脖子說:
“別了,在你家隨便吃點吧。最近有些累,懶得跑來跑去。”
蓋聶有些感動,自己孑然一身,幸而除了母親還有這位好友惦記著。他當然不會埋怨衛莊為什麼這麼累了還要跑來給他慶祝生日,他只是會記在心裡。蓋聶給衛莊倒了杯茶:
“你先坐一會兒休息休息,我去準備晚飯。”
衛莊接過玻璃杯“嗯”了一聲。
幸而今天去菜場買了些菜,不然家裡那些存貨還真不好見人。蓋聶取出食材,準備做一個炒豆苗,一盤水果沙拉,再拿出冰箱裡的雞湯和冷凍排骨做個雞汁土豆泥和蔥烤排骨,最後弄個最簡單的番茄蛋湯。蓋聶邊手腳麻利地做菜,邊聽到客廳裡傳來電視的聲音,恍然間確實有家的味道了。
下鍋炒菜的時候,衛莊走了進來拿碗筷,幫忙擺開桌子,聞到食物的香氣,歎息道:
“真香。”
蓋聶笑著說:
“餓了吧,快好了,你快出去,油煙味大著呢。”
衛莊看了看蓋聶身上的圍兜和自己的一身名牌,撇了撇嘴走回了客廳。
果然沒多久菜就都上桌了。蓋聶看桌上已放著一瓶白酒,故作訝異地說:
“小莊酒量見長嘛,今天是要不醉不歸?”他是知道衛莊酒量不如自己的。
衛莊打開瓶蓋答道:
“知道你家一定沒存貨,今天換換口味。”
待蓋聶坐定後,衛莊又拿出一個精巧的禮盒遞給他:
“送你的。”
蓋聶毫不含蓄地打開,是一副TOM FORD太陽鏡。
衛莊看他高興的樣子,得意地說道:
“你生日在冬天,一定沒人送你屬於夏天的禮物吧。”
蓋聶也調侃道:
“是啊,連女朋友也沒送過。”他說的倒不是假話,女友送他的也不過是圍巾、手套之類。
蓋聶本擔心衛莊會和上次一樣又猛灌自己,幸而今天他喝的倒不多,不過他還是一如既往地企圖灌醉蓋聶。每次蓋聶一離開座位,比如去給明明餵食啊,去拿調味料啊,回來時毫無例外的,酒杯又被倒滿了。蓋聶看穿他的把戲:
“小莊你還不信我是千杯不醉?”
衛莊不甚滿意地“哼”了一聲。
十六.
或許是因為接連幾天沒休息好,衛莊雖然喝得不多卻有些不勝酒力。留宿這種事,只要主人不反感,有一就有二。衛莊這次也在蓋聶的極力挽留下順水推舟住了下來。
和上次一樣,還是衛莊先去洗浴。他在裡面呆的時間有些長,蓋聶不放心,以為他喝醉了酒體力不支,便在門口喊了幾聲。他可不想貿然進去又發生和上次相似的尷尬。幸而衛莊馬上回復他表示自己沒事。
蓋聶幫衛莊鋪好床,看他把自己整個都蓋嚴實了,才轉而安心去收拾自己。而這次,衛莊也沒有打攪他。蓋聶原本心有防備,最後什麼事也沒有,反倒有些若有所失。
他把明明也安頓好了,便爬上床睡覺,畢竟明天還要上班。或許是酒精作用,很快的,蓋聶就進入了夢鄉。
正睡得迷迷糊糊間,似乎感覺有什麼東西抱住了自己。蓋聶開始還以為是做夢,但突然身上像壓了個人似的十分沉重,嘴巴也被另一個柔軟的東西吸附住。他猛然睜開雙眼,黑暗裡看不見什麼東西,但其它的感官都告訴他,有個人正趴在自己身上,並且在親吻自己。蓋聶本來睡意濃重的腦袋一下子清醒過來,這個屋裡沒有別人,只有衛莊。
蓋聶伸出雙手企圖推開衛莊,頭也扭向一邊,嘴巴一獲得自由便出聲喊道:
“小莊!你這是幹什麼!”
衛莊也用力把他摁在床上,曲起一條腿,用膝蓋摩擦他的胯下:
“我想要你。”
他說得很慢,每個字都拖長了音,聽在耳中確實充滿誘惑。
蓋聶被另一具溫暖的軀體包圍著,身下還受到撩撥,不一會兒就覺渾身發熱,甚至自覺下體也在微微抬頭。
他緩了口氣,看似與衛莊僵持著,卻在暗中積聚力量。突然他抬起一條未收壓制的長腿,橫勾住衛莊的腰,同時雙手猛一用力,把衛莊按到在身下。蓋聶起初想著推開不行就換一種方法,這招果然奏效。
不料位置一換,他就覺得有樣硬挺的東西頂著自己的下體,微一轉念便知是什麼。而自己不爭氣地,竟然被一碰就馬上有強烈反應了。
蓋聶頓時不知該如何是好,他也是有經驗的人。如果身下之人是女朋友,他一定非常願意與她來上一場。可是……而且現在離開,實在有些道貌岸然了。
此時衛莊吃吃地笑出了聲,事實上他摟住蓋聶脖子的雙手讓對方覺得有些濕冷。蓋聶知道這是緊張的表現。卻聽衛莊開口道:
“別害羞啊,你我既然都有意思,就不要強作君子了。放心吧,我不會在意的。”
一片黑暗中,他用力拉下蓋聶的腦袋,口中熱氣傳到蓋聶耳朵裡,只讓人覺得灼燙無比。
蓋聶迷茫起來,身下的青年與白日裡的衛莊反差太大,他甚至產生錯覺——自己是否仍在做夢?
蓋聶稍稍抬起被緊箍著的脖子,定神凝視身下之人。漸漸適應黑暗的眼睛看見了那雙泛著水光的笑眼,透著妖冶的藍光。這個場景似曾相識,他做過這個夢,在冬至晚上。
十七.
衛莊似乎已經等不及了,他伸長了一條胳膊,胡亂扯下蓋聶的褲子,隨即把兩根滾燙的傢伙握在了一起。
蓋聶一顫,差點支撐不住倒在衛莊身上。他這才發現衛莊渾身上下竟然是光溜溜的。蓋聶的人生中第一次有了失控的經歷——他俯下身去開始親吻衛莊的脖子,那人身上還留有好聞的沐浴液香氣,混合著男子身上獨有的體味,讓蓋聶更感興奮。
衛莊一邊也沒閑著,他雙腿從兩旁勾住蓋聶的腰和臀,一手緊緊摟著蓋聶的脖子,一手不停地愛撫兩人的性器。蓋聶覺得這樣太慢了,他一把拉開衛莊那只不老實的手,自己去揉捏衛莊的分身。衛莊在他的動作下突然痙攣了幾下,從喉嚨裡發出一聲呻吟,蓋聶一呆,手上已經濕漉漉的了。
蓋聶沒想到衛莊泄得那麼快,自己可還沒夠呢。這時衛莊從一旁扯過一個枕頭墊在腰下,他喘了幾口氣,帶著笑意說道:
“我要看著你。”
蓋聶這時哪受得了他的一點點撩撥,俯下身去又是一陣猛親。衛莊拉起他那只濕著的手,向自己身後探去。蓋聶雖然理論上知道該怎麼做,可實際沒有半點經驗,混混沌沌中被引領著,似乎很自然的一樣,立刻明白了。
他伸出一根黏濕的手指開始開拓,隨著慢慢深入,衛莊抿著嘴發出嗚咽聲,這對於蓋聶來說無疑是一種刺激與鼓勵。漸漸地,兩根、三根,他感覺差不多了,便要一鼓作氣提槍而上。
剛探進去一點點,衛莊就猛地抱住他的腦袋,自己的頭顱也緊貼住蓋聶的脖子。蓋聶只覺得緊澀,他耐著性子一點點往裡深入,而衛莊手上的力道也越來越大。蓋聶有些覺得喘不過起來,他摟住衛莊的肩膀,一邊安撫,一邊安慰:
“小莊你放鬆點,放鬆了就好了。……我被你勒得有些悶……”
衛莊果然很聽話地,嘗試著放鬆肌肉,蓋聶乘勢往裡一頂,衛莊猝不及防尖叫出來,聲音聽來很是失真。蓋聶的分身被溫暖地絞裹著,脹痛引得他不由抽送起來,衛莊隨著他一上一下的動作,緊緊摳住蓋聶的肩膀,同時口中發出斷斷續續的呻吟,胯下的性器又昂揚起來。
蓋聶偶然間頂到一個地方,衛莊抽搐似地叫了起來:
“啊……師哥……”,同時一股灼熱噴射到蓋聶的腹部。
蓋聶被他的反應與稱呼激起了更大的雄心,便向那個地方抽送了好幾次。衛莊似是已達到極限,手上力氣越來越弱。蓋聶此時也到達高潮,他忍不住也吼出了聲,隨即脫力地倒在衛莊身上。
蓋聶緩過勁來,發現衛莊只是無意識地顫動幾下,慌忙轉過頭吻上他的嘴唇,探到均勻的呼吸,原來是睡著了。蓋聶仍覺意猶未盡,奈何衛莊不配合。他只得緩緩退出衛莊身體,汩汩的液體也隨之流出。
衛莊似是被弄醒了,用腦袋磨蹭著蓋聶的脖子。蓋聶看來似是要做一對交頸的鴛鴦。衛莊喃喃低語:
“還要麼?”
蓋聶看他疲累,便輕聲說道:
“不用了,快睡吧。”
衛莊漸漸又沒了聲響。蓋聶只得自己動手解決沒喂飽的兄弟。
他獨自坐在那裡,伴著身邊人清淺的呼吸聲,混亂的心思漸漸沉澱下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明天……明天該怎麼辦呢?唉!天亮了再說吧。蓋聶也疲憊地躺下,給兩人蓋好被子,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十八.
蓋聶是被大床的一陣響動弄醒的,他努力睜開酸澀的眼睛,發現身邊一片淩亂,卻空無一人,沒多久聽見浴房花灑噴水的聲音。
蓋聶坐起身,攤開被子,一眼看見床單上幾點醒目的血紅,還有斑斑點點的黃色痕跡。他呆坐了一會兒,似乎對於昨晚的事情還未完全消化。過了片刻,終於歎了口氣,把床單、被罩全都拆卸下來。
他工作還未做完,已聽見浴房門“嘩”地被拉開,蓋聶拽緊手中的物事,心怦怦怦地跳動著。
他感覺衛莊已走進臥房,終於硬著頭皮強作鎮定地抬頭。衛莊倚靠在門邊擦拭頭髮,表情不再是熟悉的戲謔,反而一副嚴肅的模樣,微微皺著眉頭。
“昨晚……我……”蓋聶才剛開口,卻被打斷。
“我和你坦白了吧,蓋聶。我對你有意思。你也知道我的性取向,昨天我不是心血來潮。當然,我也不會死纏爛打,你自己再考慮考慮。如果你拒絕我,那以後就不要再聯繫我了。”衛莊停頓了一會兒,接著道,“我知道你以前是直的,不過你既然肉體上沒反感,那說明你可以接受男人。現在你反正也單身,我呢,不怕你笑話,還真沒談過戀愛。我們可以嘗試一下,如果試下來你覺得不行,那我也可以放手。”
衛莊清清楚楚地把自己要說的說完,便轉身去收拾東西。幾分鐘後,他回到臥房,和蓋聶告別:
“不早了,我先走了,等你的回復,你可以慢慢想想。”
蓋聶一下子清醒過來,放下被罩,走到門口,脫口只是“走好”兩字。衛莊幫他關上門,也輕聲說了兩個字“不送”。
蓋聶慢慢走回屋子,耳邊還回蕩著關門聲。那個響亮的聲音似乎把他與衛莊完全隔絕開了,他們今後將會再不相見嗎?不,如果蓋聶願意的話,其實還是能見到的,而且將會有更親密的關係。可是,這一切聽起來太荒謬了!
他,剛剛長了一歲的蓋聶,在31歲生日的第二天,被自己認為最親密的如同家人一樣的男性朋友,表白了。雖然衛莊說得很含蓄,可蓋聶還是毫不謙虛地認為,這就是表白。腦子裡無數的念頭紛至遝來——原來他蓄謀已久!他怎麼那麼決絕?不要好就連朋友也沒得做?!他喜歡我,到底是哪種喜歡?
蓋聶慢慢坐了下來,他發現自己踏入了衛莊專門為他設好的陷阱,一個甜蜜的陷阱。蓋聶仔細分析起來:至少在冬至那天,他已經有想法了,可只是讓我嘗嘗甜頭。如果在冬至之前,衛莊已經想到之後的結局,那就更可怕了。他一直約我出去玩,無非是想要增進我對他的好感。如果我十分重視他這個朋友,那說不定會猶豫著和他在一起。
蓋聶想到這,突然制止了自己,他怎麼能這麼揣度小莊?他是喜歡自己的,而喜歡一個人並沒什麼錯。蓋聶不禁想立刻打個電話問問他,他到底喜歡自己哪裡?蓋聶有些摸不著頭腦,他不是很理解GAY的口味。難道小莊把自己當女人?可昨晚明明……但現在又不能聯繫他,自己完全沒有接受一個男人的準備。唉!真是進退兩難!
十九.
蓋聶不是個喜歡被束縛的人,也絕不會一味順從別人。雖然衛莊說沒想法就別再聯繫他,可蓋聶並不會真的按他說的去做。他能把握自己的人生,怎能被別人牽著鼻子走呢?不過他確實需要好好考慮兩人的關係。正巧再過大半個月就是新年了,蓋聶每年都會回老家和母親一起過年。他想著離開這個紛擾的環境大概可以看清自己的真實想法。
母親還是一個人獨居,幸而她是位性格開朗的老太太,每天總能為自己找到許多要做的事,因此也並不孤單。蓋聶原本想接她到自己工作的大城市居住,可是老人戀舊,覺得還是老家好。
這次回去除了走親訪友,就是在家被母親餵食。蓋聶媽媽燒得一手好菜,做兒子的雖然不濟,好歹也學到了一些。這天正吃飯呢,蓋聶媽媽不停給兒子夾菜,同時欲言又止地問:
“兒子啊,你看你也老大不小了,有對象了嗎?我趁現在身體還不錯,能幫你帶帶孩子啊。”
蓋聶一聽母親開口就知又是這檔子事,她老人家哪是想孫子,純粹是怕自己當老光棍。蓋聶一聲咳嗽:
“媽,這你就別操心了,緣分到了自然就成家了。”
蓋聶媽媽看兒子又避重就輕,歎氣道:
“你會不會因為我和你爸離婚,所以對結婚有陰影?”
蓋聶哭笑不得:
“這哪兒跟哪兒啊,再者又沒人喜歡我……”他話說了一半發現不對,就不再繼續下去了。
蓋聶媽媽卻是個心思細膩的,她看兒子這模樣,頓覺有希望,眉開眼笑地說:
“難道有姑娘看上你了?哎呀,還掖著藏著不和媽說。你也別挑挑揀揀的了,條件不錯的話,改天帶回家見見。”
“唉!媽!不是這回事兒!”蓋聶一時覺得頭疼。
“那你跟媽說說是怎麼回事兒?”老太太更感興趣了。
蓋聶思忖,如果把事情說出來,不知自家老媽受不受得了,雖然她不是個古板的人,再說自己還沒決定呢。於是他只得和往常一樣含糊揭過此事。
可蓋聶媽媽不這麼想,在她腦中,已勾畫出一姑娘深愛自家兒子,而自家兒子呢,又扭扭捏捏橫挑豎撿的畫面。唉,不管怎麼說,有人喜歡總是好事兒。就好像一個挑剔的食客,他很愛吃麵條,可是麵條久等不至,包子倒是有一屜,那最後也不至於餓死不是?
蓋聶當然不知母親的心思,眼看著離假期結束越來越近,他左思右想,還是決定一回去就聯繫衛莊。
上班頭一天,蓋聶就盤算著給衛莊打電話。荊軻看他一整天都心事重重,開玩笑道:
“怎麼了呀,上班恐懼症?”
蓋聶沒搭理,心想,是小莊恐懼症。自從重遇衛莊以來,意外不斷,他可不知這次又會引發怎樣的後果。
二十.
誰知那日下班後,科室領導請大家吃飯。結合最近的聽聞,或許是科長將會升遷,要趁此機會把這個好消息正式告知大家。
席間科長興奮地給大家一一敬酒,他特意把蓋聶安排到自己身邊的座位,興沖沖地向大家透露,蓋聶很有可能接替他的位置,現在只是程式上的問題了。群眾一聽此言,驚訝有之,嫉妒有之,高興有之。讓如此年輕之人擔當中層要職,這在較為保守的科研單位是少見的,雖然蓋聶無論從為人還是業務上,都未曾有什麼紕漏。不過即使大家心中有怎樣的盤算,明面上還是要向蓋聶慶祝的。
蓋聶乍一聽這消息也頗為訝異,他是個穩重的人,自然不會表現出來,只是謙虛幾句,表示自己還年輕,需要各位同事前輩照顧。但大家都顯然不願放過他,向科長敬酒的攻勢漸漸轉移到他這兒。科長也說自己年紀大了,酒量不行,讓大家多敬敬小蓋。
荊軻看蓋聶今天這拿酒當水喝的架勢,頗為幸災樂禍。這位人前嚴肅的友人如果喝醉了,不知是怎樣一副光景。於是他也樂的起哄,完全無視蓋聶求救的眼神。
饒是蓋聶一向酒量頗佳,這回也有些醉醺醺的了。荊軻做了這晚唯一的一件好事——用車把他載到家門口,便揮手走人了。蓋聶自覺頭腦清醒,只是行動上有些頭重腳輕。或許是酒後興奮,他到家沒多久就打電話給了衛莊。
那頭響了一會兒,終於被接起,傳來衛莊平靜的聲音。
蓋聶脫口而出:“小莊,我想了一個月,還是沒明白你看上我哪一點了?”
衛莊一時沒吱聲,過了一會兒道:“這會影響你的決定嗎?”
蓋聶雖然事實上並不排斥同性身體接觸,但從心裡上似乎還是不能接受,他不知道兩個男人該如何組成家庭,如何一起用溫柔與堅強來共同面對生活中將會發生的一切,在他的身邊也沒有這樣的案例,他想要掌控自己的生活,而非被未知掌控。
突然蓋聶覺得腹部有些疼,他坐到沙發上說:“也許小莊你只是一時衝動,我可能不是你看到的那樣。我對你的感覺還是好朋友甚至家人的成分多一點。”
剛忍痛說完這句話,猛地又是一陣刀割般的疼痛,痛感甚至向背部放射,他覺得自己冷汗快要流下來了。
那邊衛莊自然不知曉情況,語氣平淡甚至有些冷漠地說道:“那就這樣吧,我們以後不必聯繫了。”
蓋聶迷糊間聽他這麼說,不知怎的,突然忍受不住疼痛,呻吟出聲。
衛莊並未掛斷電話,聽他反應異常,問道:“你怎麼了?”
蓋聶不知是否因為衛莊決絕的語氣,只覺腹痛又在不停加劇,顫聲回答:“突然……肚子疼……,啊……”話未說完,又是一陣劇痛,他覺得自己快要坐不住了。
衛莊那邊似乎在拉抽屜,他語速飛快地說:“你在家是不是?!我讓救護車去你家!你再忍忍!”
二十一.
蓋聶平日是個硬氣的人,一般小傷小病忍忍也就過去了,可這次的疼痛確實是他平生所未經歷過的。而且不僅僅是腹痛,還伴有噁心的感覺。他躬身想要奔到盥洗室,然而扶牆走到半途就一陣反胃,“哇”的一聲把胃囊中的食物盡數嘔吐出來。
原本以為吐出來就好了,可是胃部疼痛不但沒減弱,痛感反而發散全身。蓋聶正蹲坐地上暗自掙扎忍痛著,這時急促的門鈴響了。
他抱著肚子扶牆好不容易走到門邊,顫抖著打開門。衛莊夾著一股寒氣沖了進來,一把扶住他,低聲問道:
“你到底怎麼了?再忍忍,救護車馬上就到。”
蓋聶頓覺有了依靠,可他已經疼得話也說不出了。而且隱約間覺得呼吸困難手腳發冷,眼前一黑便沒了意識。
等他再次醒過來,已經躺在了醫院的病床上。蓋聶嘗試著動了動,似乎除了胃部還有些疼痛,身體已然無恙了。他看了看周圍,發現自己住在單人病房,身邊也沒人。閉目養神了一會兒,護士進來給他換液了。
護士看他醒了,囑咐道:“好好躺著休息休息,你是得了急性胰腺炎,幸好不太嚴重。”
蓋聶問道:“送我來的朋友去哪兒了?”
護士收拾著器具說:“是那個高個子金頭髮帥哥吧?他陪了你一夜,回去給你帶換洗衣物了,你還要住院一段時間。”
蓋聶聽了一寬心。他自己也是學醫的,自然知道病嚴不嚴重,胰腺炎麼,估摸著是昨晚喝太猛了,唉!見死不救的荊軻!幸而這次有小莊。
過了約莫一小時,病房門被輕輕推開,蓋聶睜開眼,是衛莊來了。衛莊看他醒了,似乎松了口氣,本來僵硬的臉也放鬆下來,旋即把一個大袋子放在一旁椅子上,自己也拉了個椅子坐到床邊。
“怎麼樣?感覺好點了嗎?”語氣也比平日柔和許多。
蓋聶看他眼底發青,嘴唇也有點乾裂,有些心疼:“太麻煩你了。我沒事了,快回去休息休息吧。”
衛莊沒回他,反而說:“我用你手機幫你單位請過假了,你放心養病。醫生說幸好你身體比較好,這次只是水腫型胰腺炎,要是出血型很可能有生命危險。”
蓋聶歎了口氣:“唉!昨晚應酬,一下子喝太多了。”
衛莊板著臉:“以後不准喝酒了!”說完似乎發現自己管得太多,不出聲了。又過了一會兒,開口道:“我還聯繫你媽了,她明天就來看你。對了,你家鑰匙,從你身上拿的,還給你。”說著起身把鑰匙放在床頭。
蓋聶看他把一切安排得僅僅有條,卻並不是要照顧自己的樣子,欲言又止道:“小莊,你……還是不願做朋友嗎?”
衛莊轉身扶著椅背,只聽他緩緩地說:“可能,我是太極端了。但是,我預見以後很難面對你。所以還是不要見面了。”
蓋聶發現他抓著椅背的手指蜷曲起來,似乎在顫抖著。他只覺得心頭一熱,卻不知該說什麼。
衛莊似是吸了一口氣,抹了抹臉轉過頭來:“你放心,我今天晚上再來看你,直到你媽過來。我先去公司了。”
蓋聶目送他的背影離去,心中五味陳雜,卻只能躺在床上,仰天看著天花板。
二十二.
蓋聶正呆呆地躺在那兒想心事,荊軻打來了慰問電話:
“阿聶啊,你怎麼喝倒進醫院了呀?!嚴不嚴重?在哪家醫院?我下班後來看你?”
蓋聶不知為何,知道晚上衛莊會來,便不想讓荊軻來,找了個藉口說:
“沒什麼大事,過幾天就能出院了。你也別來了,我媽晚上會來的。”
荊軻也就不再堅持了。他突然想到什麼,問道:
“對了!今天誰幫你給科長打的電話?老頭只說是個男人,我怎麼不知道你在這兒有除我以外的好朋友?是上次約你出去吃飯那個?”
蓋聶聽到他一副八卦的樣子,只覺頭疼,而朋友兩字更讓他煩躁,便只說:
“嗯,以前同學。”
荊軻聽他不願搭理,也就不再追問了,又囉嗦了幾句保重身體之類後就掛了電話。
急性胰腺炎前幾天不能進食,只能依靠營養液維持體力,蓋聶又感到有些累了,便迷迷糊糊昏睡過去。
蓋聶做了好些夢,淨是少時與衛莊相處的場景。他夢到兩人一起攀爬一座高聳入雲積滿厚雪的山峰,大風刮得臉生疼生疼,可是衛莊緊緊拉著他的手,他好像覺得,他們永遠不會分開。
半夢半醒間,他依稀覺得確實有人握住自己的手,直覺告訴他,那是衛莊。他微微眯起眼睛,發現天已經完全黑了,病房裡也沒開燈。大概周圍的氣氛太過安心,他不願意醒來,又閉起眼睛裝作睡著的樣子。
只覺得那只手來回摩挲著自己的手,小心避開輸液的部位,只是輕揉地撫摸著。忽然手指上又有了不一樣的觸感,當其它感官安睡的時候,觸覺是那麼敏銳,蓋聶知道,那是衛莊的嘴唇。雙唇漸漸開啟,食指被包裹在一片濕潤中。平日裡堅硬的貝齒也掩起自己的鋒利,極輕極輕地磕碰著皮膚;靈巧濕軟的舌頭從指尖開始慢慢往下舔著,像是怕這指頭會被含化了一樣。突然指根部位被一口咬住,其實一點也不疼,只是與剛才的小心翼翼比較起來,似乎加重了那麼一點點力道。蓋聶正沉浸在這美好的感覺中,一時不知是夢非夢,手指卻被放開了。他感覺到那只溫柔的手開始撫摸自己的頭髮,一下又一下,像是回到小時候,母親在睡前撫摸自己,好讓好動的孩子快點進入夢鄉。蓋聶突然覺得心酸,他知道這是小莊在與自己告別。
他在認知上明白,衛莊喜歡自己,可他過去從未體驗過這是怎樣的感情。平時兩人是最要好的朋友,有著朋友間的親密,也有朋友間的距離。除了那個記憶猶新的夜晚。他不排斥衛莊的身體,甚至覺得和他做愛比和女朋友在一起更興奮。然而那個夜晚給蓋聶帶來的更多還是征服的快感。而衛莊呢,除了兩次身體上的主動邀請,也並未有任何超越友誼的舉動。但今晚,他是那麼溫柔地與自己告別,這溫柔只出現了一瞬就要消失,而正是這一瞬使它顯得可貴,這是屬於情人的撫慰,蓋聶為此忍不住要流淚了。
最後,蓋聶覺得唇上一熱,只是這麼蜻蜓點水的一下,把他心中壓抑著的傷感暫態點燃,一滴淚珠沿著面龐流進耳朵裡。四周那麼黑,衛莊沒有發現。他已經坐了下來,用紙巾擦拭著剛才被沾濕的蓋聶的食指。
二十三.
蓋聶覺得自己快要忍受不住了,他不該這麼直挺挺地躺著。可是他又能做什麼呢?他不能付出無緣無故的感情,不能一時衝動而不為將來考慮。他終於明白了衛莊的柔情,卻自覺無法給予他對等的愛。這是不公平的。
蓋聶這廂正做著激烈的思想鬥爭,衛莊卻突然站了起來,然後推門出去了。蓋聶松了口氣,但隨即更大的失落感包圍了他。
這麼糊裡糊塗地躺著,天漸漸亮了,衛莊再也沒有進來。
清早護士照例來換液,突然門被打開了,蓋聶心中一喜,努力伸起脖子一瞧,卻是母親趕來了。
蓋聶媽媽看見兒子躺在床上,一副憔悴的模樣,眼睛還是腫的,心疼得不行。蓋聶忙安慰他自己沒什麼,母親看他只需空腹輸液,沒有更嚴重的治療措施,也就漸漸定心了。
母子倆平復了初見的心緒後聊了起來。蓋聶問母親怎麼來醫院的。
“哦,我差點忘了,得謝謝你那個朋友。叫……小衛是吧?你生病了也是他通知我的,還讓我把坐的車的班次告訴他。他老清老早到長途車站接我的。”似是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蓋聶媽媽笑道,“第一次見面不認識,還舉個“蓋聶”的牌子,哈哈,很好玩的。然後開車把我送了過來。”
蓋聶急忙問:“那他人呢?”
蓋聶媽媽一副責怪的樣子:“你這孩子,人家也要上班的呀!”
蓋聶擔憂道:“他已經陪了我兩個晚上了,也不知道吃不吃得消。”
蓋聶媽媽一拍雙手:“啊呀,怪不得他看上去很累的樣子。我本來看他染個金毛,以為他很時髦,和我在車裡也不聲不響的不說話。現在看來真是好孩子!兒子啊,這種朋友值得結交。”
蓋聶心中苦笑,可人家現在不願和自己結交了。
母親在蓋聶的極力要求下,白天到醫院陪他,晚上回蓋聶家休息,順便幫忙照看明明。蓋聶媽媽說明明兩天沒見人了,看到她興奮得不行,不過看上去沒餓著,大概是衛莊喂過它了。
期間蓋聶媽媽也好奇地問過,怎麼那個小衛再沒來過。蓋聶心中的擔憂也越來越甚。他趁母親不在時,也給衛莊打過電話,可是客服告訴他,已經停機了。蓋聶甚至隱隱有些恐懼,衛莊這是打算徹底在他生活中消失了?後來即使荊軻來看他,蓋聶也提不起興致,害的荊軻差點以為他記恨自己了。
住了一星期醫院,蓋聶終於回家了。母親讓他在沙發上好好坐著,多休息。連著幾天只吃流質,蓋聶確實瘦了一圈。他靠在沙發上看母親忙進忙出準備飯菜,開口道:
“媽,隨便弄點吧,別太累了。”
“哎!我知道。兒子,你平時都是自己打掃房間的?我剛來時一看,很乾淨嘛!”
蓋聶“嗯”了一聲。突然想起了什麼,問道:
“媽,我生病那天吐在客廳裡了,是你打掃的?”
蓋聶媽媽奇道:“咦?沒有啊,我來的時候,屋子乾乾淨淨的。”
蓋聶心裡一顫,他知道是衛莊打掃的。其實這本沒什麼,可是這個他一向愛護有加的師弟,總讓他覺得心氣很高,況且出身又好,是不屑於做這些瑣碎的甚至有些噁心的事情的。但是為了他,他做了。而現在,因為自己,他消失不見了。蓋聶眼眶有些熱,他決定,等身體好了,就去衛莊公司找他。
二十四.
拍著胸脯保證一定會當心身體後,終於順利把母親送回老家。蓋聶這一日以去醫院複查為名向單位請了半天假,這還是他第一次假公濟私。開車來到市中心的一座大樓,他從網上查到,衛莊的公司應該就在這座樓裡。
他有些緊張地向前臺詢問董事長衛先生在不在,前臺奇怪地仔細看了看他,問是否有約。蓋聶搖頭說沒有,前臺客氣地告知,董事長最近去國外出差了,近期內可能不在公司。蓋聶歎了口氣,他猜測衛莊是故意在躲他。
於是接連幾天,他天天一下班就趕到大樓對面的咖啡店蹲點,試圖守株待兔。
荊軻見他最近天天準時下班,不禁有些奇怪,蓋聶可是工作狂人啊!不加班很稀奇。出於對兄弟的關心以及絕不承認的八卦心理,有一次他終於好奇地詢問蓋聶是趕著去哪兒?
蓋聶想了想,覺得荊軻雖然一直以風流浪子的身份自居,可本質上還是個靠譜的傢伙。再者藏在心裡的秘密很有傾瀉出來的欲望,便告訴他是去找一個喜歡自己卻被自己拒絕的朋友去了。
荊軻笑道:“我就說怎麼這半年來你開朗了不少,不再是個宅男了,原來果然交桃花運了!你幹嘛拒絕人家?嘖嘖,我猜猜看……長得醜?”
蓋聶搖搖頭
“難道是……沒‘性趣’?”說著還曖昧地看了看蓋聶下身。
蓋聶氣結,恨不得拍他腦袋。想到那一晚的情事,紅著臉搖了搖頭。
荊軻奇道:“那為啥?”
蓋聶斟酌著說:“我那時覺得,我沒有像他喜歡我那樣喜歡他,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他看上我了。總不能不想好將來就草率地答應交往吧,不能一時心軟沒考慮好後果就答應了,那樣對他也不公平。而且……”
蓋聶還未說完,荊軻就大聲打斷他:“你這人!真是榆木腦袋!遲鈍教!談戀愛談戀愛,總要慢慢談了才能愛吧!又沒讓你們馬上結婚。況且看你樣子,做過了?那就更該趕緊哪!我問你,你討厭她嗎?平時會想她嗎?”
蓋聶忙回答:“當然不討厭,會想。”
“笨!傻!蠢!那就趕緊追回來啊!或許現在你的愛比不過她,但接觸深了可不一定。人和人的感情不一樣,有些人一見鍾情,有些呢,是日久深情。”荊軻做出一副情聖的樣子,“看你這不開竅的樣子,肯定屬於後者,相信哥哥我!”說著還一拍蓋聶的肩,“快追去!”
蓋聶無奈地推開他:“我不正要去嘛!”
荊軻想起他剛才有話還沒說完,問道:“你剛剛‘而且’後面想說啥?”
蓋聶邊開車門邊頭也不回地回答:“而且他是男的。”
荊軻傻站在那兒,嘴巴張大地能吞下雞蛋。直到蓋聶在他面前絕塵而去,他才咽了口唾沫,“好傢伙,要麼不玩兒,一玩兒就玩兒猛的!”
蓋聶已經想清楚了,他願意與衛莊試著以戀人的身份相處。在與衛莊失去聯絡的這幾日,他無時不刻不在想著他,在他三十多年的生命裡,除了父母,沒有一個人對他表達過如此強烈的愛意,更別提那些懵懂時期無疾而終的戀愛了。而父母的親情畢竟是與生俱來的,他們愛的是兒子而非蓋聶這個獨一無二的個體。只有衛莊,是因為他是蓋聶而喜歡他。這使他油然而生一種既驕傲又憐惜的情緒,這複雜的情緒縈繞著他,讓他不可自拔。而荊軻的話更加深了他的信心,在沒有嘗試過的時候,幹嘛著急說不呢?
二十五.
蓋聶每日在咖啡館坐到七八點,可衛莊真的從未出現過,他不禁有些納悶,想著難道他真是出差去了?不過蓋聶是個下定決心幾頭牛都拉不回的脾氣,這才等了一個星期,哪能讓他放棄。
星期一蓋聶上班時和往常一樣上網流覽新聞,點到財經板塊時,赫然看到衛莊的照片,再一讀文字,竟然是他已經於兩天前訂婚的消息。蓋聶只覺得腦袋一炸,又仔仔細細把新聞看了一遍。大致內容無非是商界聯姻,女方亦是名門之後等等。蓋聶一時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衛莊曾經當著自己面承認是GAY,怎麼會那麼快去結婚?他……不是還說喜歡自己嗎?蓋聶有些氣憤又有些焦急,恨不得馬上跑到衛莊公司去問個清楚。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他第一時間開車來到衛莊公司。既然知道衛莊沒有出國,那即使把位子坐穿也要等到他。他這次學聰明了,來到大樓的地下車庫,一輛輛車找過來,看到衛莊的那一輛後,把車停在離它較遠又能看到動靜的地方。接著便坐在車裡,穩下情緒等衛莊到來。
這麼一直等到快九點,衛莊才姍姍來遲。蓋聶本想立刻沖出去,不料他身邊還有個人,正是第一次在酒吧邂逅時見過的白鳳。
衛莊頭髮長長了點,把金色染成了棕色,中間還挑染了幾縷白色。不,白色大概是他本身的發色。蓋聶看著他們把車開走後,便也發動汽車跟了上去。幸而大樓門前是單行道,雖然隔著兩三輛車,蓋聶還是看到了前方醒目的銀色汽車。
蓋聶不敢開得太近,就這麼過了幾條街,眼看銀色汽車停在一個巷子門口,兩人下車後走了進去。蓋聶把車停在稍遠的地方,看見巷子門口的廣告燈,裡面似乎是家酒吧。
蓋聶理了理衣服走了進去。酒吧門口是清一色的男服務生,有一個上前問道:
“先生,請問是會員嗎?”
蓋聶一愣,回答不是。
服務生笑道:“祝您今晚玩得開心。”
走過開著柔和燈光的走廊,他剛踏入正廳就嚇了一跳。裡面放著強勁激烈的搖滾樂,許多人擠在舞池裡跳舞。他略一觀察就發覺不對,酒吧裡竟然都是男人。蓋聶立刻心領神會,不過此次是要找到衛莊,自然不能離開。
他從人群中穿過的時候,還覺著自己屁股被摸了幾下。蓋聶好不容易走到吧台,發現衛莊不在這兒。他向四周一環顧,正轉到一個角落,霎時感覺熱血猛地湧進腦裡。
只見衛莊眯著眼坐在沙發上,一手摟著一個看似很年輕的男孩子,一手卻已從後伸進他的低腰褲裡。那男孩兒坐在衛莊大腿上,像條泥鰍一樣軟軟地攀在他身上,頭湊在那人頸間正親吻得不亦樂乎。
二十六.
蓋聶一把拉開男孩兒,猛地扣住衛莊的手臂,就要把他拉起來。衛莊顯然吃了一驚,但因為喝了些酒,腦袋還不太清醒,醉醺醺地開口道:“師哥?”
這時在不遠處喝酒的白鳳發現衛莊所在的角落圍了些人,一跑過來就看見衛莊被人緊緊拉著,忙想上前阻止。不料走進了發現此人有些眼熟,好像曾經在哪兒見過。
衛莊這時也清醒些了,他拍了拍白鳳的肩,意思是讓他不要插手。又撥開蓋聶拉著他的那只手,率先走了出去。
蓋聶也馬上跟了上去,但他怒氣未平,剛走出酒吧,就又一把拉住衛莊,把他連拖帶拽地送進自己車裡。
蓋聶頭腦發熱,簡直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按理說他好歹也活了三十歲了,又一向是個穩重理智的男人,可剛剛看到的一幕卻讓他久久不能平靜,一口氣憋在心裡咽不下去又吐不出來。他一時不知該如何處置衛莊,只是習慣性地發動汽車。
天色已晚,路上已經沒有多少車流了,蓋聶憑著本能駕駛,幸而也未釀出禍事。這時只聽坐在副駕駛座上的衛莊從鼻子裡發出短促的輕笑:
“哼。你這是幹什麼?有什麼話就說。”
蓋聶被他這一笑,原本稍稍壓制的火氣又升騰上來,他猛地一個急刹車,把車停在路邊。
衛莊沒系安全帶,身子跟著向前一沖,還未坐直了,蓋聶就突然轉過身來抱住他腦袋,嘴對嘴地親了上來。
直到觸到衛莊的雙唇,蓋聶的心今夜才終於找到了屬於自己的位置。
衛莊自然地張開嘴,蓋聶的舌頭就光明正大地溜了進去。它剛興奮地在狹小的空間掃蕩了一圈,就被主人熱情地挽留住了。蓋聶因為衛莊的這一舉動而漸漸平復了心緒。他調整手上的姿勢,一手托住對方的後腦勺,一手改從衛莊的腋下穿過摟住他的肩背。衛莊也慢慢伸出雙手圈住了蓋聶的腰。
蓋聶的雙唇感受著衛莊忽而用力忽而輕柔的觸碰,舌頭品嘗著對方口中淡淡的酒香,他胸中升騰而起的火苗剛剛平息卻又再次被點燃,這次,變成了欲火。男人有時候或許真的需要用行動說話,蓋聶一邊情不自禁地與衛莊接吻,一邊突然這樣想到。
蓋聶放開一隻手把座位慢慢放下,衛莊的頭顱沒有依託,靠著椅背垂了下去,向後伸長的脖子使得喉結愈發明顯了。蓋聶已完全跨了過去,一條腿跪著擠進衛莊雙腿間。他開始向下輕吻,悄悄含住衛莊的喉結,不料衛莊突然怕癢似地笑了出來。蓋聶的嘴唇隨著聲帶的震動微微發麻,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從上方傳來。蓋聶頓時覺得高興極了,他似乎又發現了衛莊的一個弱點,而這弱點也只有他能發現。他決定不能放過他,雙手也不安分的伸進對方的衣服,在衛莊腰間輕輕撫摸戳弄,衛莊笑得更厲害,身體隨著抖動的加劇而逐漸軟了下來。
二十七.
蓋聶因他的反應而更為情動,索性把衛莊的襯衫翻卷上去,低下頭去親吻他胸前兩點。衛莊更加受不了了,邊笑得抽氣邊嚷出了聲:“別……哈哈哈……不要了……嗯……”,雙手也有氣無力地推拒著蓋聶。
蓋聶聽他聲音都帶了哽咽,湊上他的眼角吻去笑出的淚水。這時突然聽到“篤篤篤”敲玻璃窗的聲音。
蓋聶把衛莊的頭快速按進自己懷裡,心神散亂地往旁邊看去。卻是一個穿著螢光服的交警,他皺著眉頭示意蓋聶把車窗搖下來。
交警小哥不客氣地問道:“這裡不能停車知道嗎?!”
蓋聶忙打招呼:“對不起對不起!下次不會了。”
只聽“嘶”的一聲,一張罰單已經開出了。
蓋聶接過了又道歉道:“真是太對不起了!您看……這……唉!現在實在是……”
交警小哥早看見蓋聶懷裡露出的頭髮,突然笑了笑道:“哈哈,瞭解瞭解。給你的是告知單!你自覺點,自己到隊裡去交罰款!”
蓋聶連連點頭,誠懇地保證:“一定!一定!”
交警正準備離去不打擾這兩位性急者的好事,突然聽到兩聲“哼哼”的悶笑,又狐疑地回過身來。
蓋聶一手撫住衛莊腦袋,一邊陪笑道:“我鼻炎,鼻炎。”
交警探過頭想再看一看,一暼蓋聶焦急的眼神,大發慈悲,終於開了摩托車走了。
蓋聶長籲一口氣,放鬆了手上力道,衛莊掙扎著探出頭來,忍不住又想笑。
經這一鬧,本來曖昧美好的氣氛也沒了,蓋聶尷尬地坐回駕駛座。衛莊升起座椅,理了理衣服,率先開口道:“反正也開罰單了,我們索性在這說清楚吧。”
蓋聶歎了口氣:“小莊,你真的已經訂婚了?”
衛莊懶洋洋地點上一根煙:“是啊,怎麼?和你有什麼關係?”
蓋聶看他一臉無所謂的樣子,不由氣急:“你……那你還去那種地方?”
衛莊不怒反笑:“哈,我未婚妻都沒意見,你反而皇帝不急太監急?”
蓋聶被他噎得一愣,卻也不打算反駁,轉過話題:“我幾天前就找過你,你一直躲著我。”
衛莊不等他說完:“停!我已經和你說得很清楚了,以後不用再聯繫了,你是沒聽懂?”
蓋聶一把握住他的手,看著他的眼睛鄭重地說道:“小莊,我願意和你在一起,現在不晚吧。”
衛莊一愣,倒也沒掙脫。他吸了口煙,聲音有些沙啞:“你確定?”
蓋聶重重“嗯”了一聲。
衛莊又輕笑道:“蓋聶,你不要頭腦發熱,也用不著可憐我!你想清楚了嗎?你知道如果和我在一起了,會有多少困難等著你嗎?你會沒有孩子,可能失去朋友,父母也很可能接受不了……”
這次換蓋聶打斷他了:“你會和我一起面對的,不是嗎?”
衛莊又是一愣,他最終沒說什麼。蓋聶知道他是答應了,他還知道衛莊有句話一直沒問,想到這,在劫後餘生的甜蜜之餘,他又忍不住,感到一陣傷感。
二十八.
然而那夜過後,蓋聶第一天的新生活似乎並沒什麼改變。他仍舊獨自去上班、獨自下班、獨自準備晚餐、獨自照看明明、獨自睡覺。他也覺得有些奇怪,畢竟從前戀愛的時候,雖然雙方並沒如漆似膠,卻也常常一起去上學,一起吃午餐,一起去逛街,一起郊遊等等。而衛莊那邊卻沒什麼表示。
第二天,蓋聶中午忍不住給他打電話,衛莊已經把新號碼給他了。蓋聶約他下班後一起吃晚餐,衛莊答應了。蓋聶打完電話忙向荊軻求援:
“哎,介紹家檔次高點的餐廳給我。”
荊軻對他擠眉弄眼:“真是真人不露相啊!那麼快就追回來了,還是個帶把的!來來,先說給我聽聽,那感覺怎麼樣?唉,你不會是下面那個吧!”
蓋聶當然不願把這種事和他說,皺著眉頭:“說正經的!”
荊軻打算暫且放過他,哼,反正來日方長。
下班後蓋聶開車到了衛莊公司樓下,雖然衛莊的車比他高檔,工資也比他高很多,但蓋聶還是自然而然地想要照顧衛莊。
他剛停下車就接到衛莊的電話,讓他把車停到車庫去,自己回去車庫找他。蓋聶照他說的做了,回頭想想,確實被公司員工看到不太好,雖然他們從表面看來清白的很。
衛莊從直達電梯下來直接上了蓋聶的車,他關門的聲音有些響,蓋聶轉頭看了看他,衛莊一上車就點上了一支煙。
蓋聶知道他不僅是控股較多的董事長,還兼有行政職務,所以平日工作繁忙。而以衛莊的驕傲,是不屑於做個在父親的遺產上享福的二世祖的,他想要做出自己的成績,但現在看來似乎有些困難。
但蓋聶不打算過多干涉他的工作,就像他自己也不願意別人插手工作一樣。他安穩地把車開到餐廳,衛莊的煙也恰好抽完了。
所以說荊軻這傢伙還是比較靠譜的,這家西餐廳鬧中取靜,坐落在一座帶有花園的洋房裡。這讓蓋聶不禁想起少時衛莊的家,不知像他這樣的有錢人,現在住著什麼樣的房子,他倒從沒邀請蓋聶去做客的意思。
餐桌上衛莊的心情似乎變得好些了,他開玩笑似地問:“看不出你還挺有情調的,以前和女朋友來過?”
蓋聶不想讓他誤會,雖然這酸溜溜的味道很開胃:“不是,我唯一的一次戀愛還是在大學裡,都過去多少年了。”
衛莊切著盤裡的牛排,低著頭道:“據我所知,你讀到博士了吧。”
“是啊,不過後來她覺得我太無趣,同時又有更好的男人追求她,就和平分手了。”蓋聶問心無愧的樣子。
“那你呢?你傷心嗎?”
“總是會有一些失落吧。”
“我有時覺得你對每個人都很好,”衛莊似乎在斟酌措辭,“都不知道你的真心思。”
“那你呢?你又看上我哪一點?”蓋聶反問。
衛莊抬起眼睛把他從頭打量到腳,吐出兩個字:“身體。”
蓋聶無奈,他知道讓衛莊說實話實在是個長遠的鬥智鬥力的工作。
二十九.
兩人像是默認了一樣,吃完飯蓋聶就把衛莊一起載回家。又是默默無語地一前一後洗漱完畢,最後便是現在的場景——並排躺在蓋聶的大床上。
蓋聶有些手足無措,雖然和衛莊已經有過經驗了,但那次自己迷迷糊糊,再加上黑燈瞎火,實在沒留下什麼清晰的印象。如果現在主動做些什麼,會不會過於孟浪?畢竟才剛剛開始戀愛而已,自己怎麼就那麼自然而然地把人載回家了呢!
幸而一向在兩人關係中比較主動的衛莊沒有給他繼續思想鬥爭的機會。他側過身體,開始親吻起蓋聶的面頰。蓋聶一愣,並未立刻有所反應,衛莊倒也不理睬他,只是親吻的部位慢慢從上而下,直至蓋聶的胸前兩點。
蓋聶那敏感的地方受到挑逗,只覺得渾身不對勁,低頭看衛莊這幅強勢的架勢,忍不住做出回應。他兩手從下架住衛莊的下腋,想要把他拉起來,不料衛莊身軀微微抖動,口中的動作也停了下來。他試圖推開蓋聶的雙手,喉嚨裡已帶了笑聲。蓋聶想起腋下正是最怕癢的地方之一,突然想到上次在車裡發現了衛莊的這一弱點,不禁起了捉弄他一番的念頭。
蓋聶轉而去掐衛莊的腰,衛莊剛才那一下還沒緩過勁來,又遭到更“沉重”的打擊,笑著從蓋聶身上滑下癱倒在床上。他左躲右避地試圖逃開蓋聶的魔爪,可是對方不依不撓地從上到下對他進行全面進攻。
衛莊實在忍受不了開口求饒,可憐他已經笑得話都說不清了,口水都狼狽地噴了出來。蓋聶終於停手,雙手支撐著趴在他上方,見一絲銀液正從他嘴角流下,便俯下身想要舔去。不料這一舔便是欲罷不能,兩人激烈地擁吻起來,而兩個小兄弟也隨著主人的興致漸高慢慢抬頭。
二人身高相仿,蓋聶的下體磨蹭著衛莊的,只覺得腫脹地越來越厲害。他把衛莊翻過身去,跪坐在床上就要找那個入口。衛莊突然開口:
“等一下,拿點潤滑油來。”
蓋聶想起第一次做完後的血跡,便爬起身跑到盥洗室找到一瓶平日擦身用的精油,覺得應該不會對身體有什麼影響。
他跑回臥室見到衛莊仍乖乖趴在床上,像是在等待他一樣,更加興奮。在手上抹了一些橙味的精油,便開拓起來。這一回開著燈的緣故,蓋聶清楚地看到衛莊隨著他手指的深入而漸漸泛紅的耳朵,越發覺得可愛。他也不知道怎麼會覺得平時強勢蠻橫的男人可愛,只想快點看他做出更激烈的反應。耐著性子做完開拓,蓋聶估摸著差不多了,便一鼓作氣深入密穴。
蓋聶一下子隻覺得緊實無比,差點忍不住要釋放出來,他稍稍調整姿勢慢慢向內挺進。或許是因為有了潤滑的關係,進去得比上次輕鬆。衛莊在他進入後微微悶哼出聲,蓋聶便在後面親吻他的脖子下巴,安撫著讓他放鬆下來。
差不多覺得可以了,蓋聶便摟住衛莊的腰開始了猛烈的撞擊。蓋聶一時覺得兩人就像在海浪裡一樣,他就是那領航的舵手,在風浪裡帶著衛莊一起翻騰。他聽見自己喘著粗氣的呼吸和衛莊舒服的輕哼,只覺得世間最美妙的感覺不過如此。沒過多久,兩人便一前一後泄了出來。
三十.
蓋聶只覺得從尾椎一路上到腦後像過電一樣,只麻了一瞬,渾身舒暢多了。而衛莊也本能地抽搐幾下,而後趴在那兒久久沒有動靜,不知在想些什麼。蓋聶順了順氣,稍微挪動下腿,帶動分身擠壓到內壁,立刻覺得埋在狹小溫室裡的兄弟又有了感覺。
他輕輕趴在衛莊身上,清了清嗓子:“小莊……再來一次怎麼樣?”
衛莊懶懶地“嗯”了一聲,他一定也感覺到了蓋聶的興奮,只是沒有點出而已。蓋聶稍稍安心,似乎覺得在衛莊面前沉不住氣也不是失面子的事。轉而他又想起那晚在酒吧看到的場景,心裡不禁湧起又酸澀又憋屈的情緒。他對衛莊可是一心一意,而衛莊雖說喜歡他,卻說不定和許多男人……
他不願再想下去,而是選擇用行動表達。他狠下心咬了衛莊脖子一口。衛莊顯然被他的舉動驚到了,發出了“咦”的聲音,想要轉頭卻被蓋聶摟住。蓋聶又慢慢向上啃咬他的耳垂,衛莊微微側頭躲避,笑著說:“沒想到你屬狗的。”
蓋聶不放過他,嘴上不停,兩手也狠狠掐了把衛莊的側腰,肌肉緊實很有彈性。衛莊忍不住覺得又癢又痛,嘴裡埋怨起來,蓋聶聽得清楚,是在抱怨自己怕癢呢!
蓋聶被他這麼一發牢騷,覺得好笑,心裡的火氣也去了大半,順口說道:“你以後別老去那種酒吧。”
衛莊一撐胳膊,剛想反駁,卻又一副明白了的樣子照舊趴了下去,慢悠悠地說:“你照顧得舒服了,我就考慮考慮。”
蓋聶知道他是嘴硬,實際上已是答應了。不過想到幾個月前兩人打得火熱的時候,幾乎天天有聯繫,據他所知衛莊也從沒去過那裡,又有些慚愧——把他推去那兒的,不正是自己麼?
蓋聶想到這,一手伸到衛莊身下,已摸到他的分身,細細揉搓起來。衛莊似是受不住似的,反應比剛才還大,整個人都在微微顫抖。蓋聶心裡疼惜,只想待他更好些,一手扳過他臉,眼見眼角都泛紅了,便把雙唇覆蓋了上去。
衛莊大概被他套弄得很是舒服,不一會兒便釋放了出來。蓋聶伺候完他,便繼續開動喂飽自己的小兄弟。
衛莊隨著他每次深入的動作,身體一點一點向前移動,眼看著頭快撞到床頭了,蓋聶這才發現,忙用手護住他腦袋。這一停,自己也終於忍受不住射在了衛莊體內。
這次做完,蓋聶才略略有了滿足感。他輕輕從衛莊後方起身,只見淫靡的液體從小口汩汩流出。蓋聶有些不好意思,衛莊卻像沒事兒人似的,已經翻過身來。
兩人在床上又休息了一會兒便起身去沖澡。蓋聶回來的時候,衛莊已把床單卷了扔在地上,他似笑非笑地揶揄蓋聶:“你想得倒周到,還墊了兩層床單?”
蓋聶紅著臉爬上床,立馬把燈關上,不吭聲了。衛莊卻不甘休,鑽到他被子裡抱住他:“師哥,以後兩層床單一條被子吧。”
三十一.
經過這場情事,二人實質的相處方式又恢復到幾個月前,雖然他們現在頭上頂著戀人的名號,但這事兒也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而且蓋聶實在不知道,他們這麼相處,到底算不算戀人?
衛莊說他沒談過戀愛,蓋聶是談過的,可他實在不是個主動的人,更學不來類似荊軻的濃情蜜意。回憶過去僅有的戀愛經驗,於是蓋聶每天早上堅持給衛莊發天氣預報短信;中午打個電話給他問問情況;每隔幾天兩人下班有空出去吃頓飯,如果興致好就回蓋聶家過夜;週末如果不外出的話就宅在家裡,反正蓋聶手藝不錯。
有時蓋聶覺得,自己大概真不適合荊軻那種戀愛方式,自己就應該直接步入婚姻殿堂。但他不知衛莊是怎麼想的,不過他倒是越來越把蓋聶家當做自己家了,兩人的相處模式似乎直接飛躍到老夫老夫型。雖然沒轟轟烈烈的愛情,但平平淡淡才是真嘛!蓋聶這麼安慰自己,再說一想到天天說肉麻的話做誇張的事,他就覺得膈應得慌渾身難受。現在看來既然衛莊對自己沒有不滿,那就按這種方式繼續下去吧。
在這期間,蓋聶順利升職了,有了這一官半職,工作是越發繁忙。而衛莊本身也是個工作狂,兩人相處的機會其實也不多。生活過得波瀾不驚,直到蓋聶接到了那通前女友的電話。
那個週末原本和衛莊約好了在家好好休息,衛莊也儘量推掉飯局週五晚上就來了。誰料晚上前女友打來電話,邀請蓋聶去喝她兒子的滿月喜酒。蓋聶想想沒事就一口答應了,難免在電話裡客套地祝賀一番。而對方也很關心地詢問了他的終身大事,他不想多說,只是含糊其辭,又用以前的那套話擋了過去。
他通完電話和衛莊說了這件事,可衛莊卻不知是怎麼了,看著電視也不理他,只說了句:“人家兒子都生啦,心裡後悔死了吧!”
蓋聶實話實說:“那倒沒有,各人生來各人命,我和她沒緣分,現在只是普通朋友罷了。”
衛莊聽了他這話表情也沒怎麼變,只冷笑了一聲。
蓋聶實在不知是哪裡得罪他了,不過衛莊脾氣向來不算好,偶爾發個火也是有的。但也絕不算壞,最多第二天就沒事了。蓋聶既然不知問題出在哪兒,也就讓他去,自己照例陪明明下樓遛彎兒,明明看到衛莊就要叫,決不能讓兩隻(?)碰到一塊兒。
蓋聶回家時才九點不到,可衛莊已經躺在床上睡著了。本來週末兩人總免不了興奮一場,這下蓋聶只能輕手輕腳爬上床關燈睡覺。
第二天蓋聶原本想好了,讓衛莊陪自己出去為小嬰兒挑個禮物。但大清早衛莊就接了個電話,說是公司臨時有點事要他解決。蓋聶雖然有些失望,但還是讓衛莊快去,晚上別弄得太晚了。衛莊嗯了一聲,早飯也沒吃就出門了。
三十二.
衛莊的事件果然一處理就是一天,蓋聶擔心他又不想打擾他,便在晚飯前發了個短信。衛莊過了會兒給他回了電話,說是事情很棘手,今晚不用等他了。蓋聶在電話裡囑咐了幾句,衛莊嗯了幾聲便掛了電話。
連著好幾個週末都是二人世界,這下子倒覺得家裡空曠起來。還真有些寂寞啊!
第二天蓋聶中午出門前給明明喂了食。小傢伙有些不對勁,向來是惡狗撲食的,這次卻一直拼命往蓋聶身上撲,對於狗糧理都不理。蓋聶無奈,只好抱住它像哄孩子那樣哄著:
“明明是大小夥子啦,別撒嬌了。我很快回來,乖乖看家知道不?”
明明還是不肯甘休,偏要來個十八相送。蓋聶看看掛鐘,估計再不走就要遲到了。只能在門口硬是把明明給扒了下來。走在走廊上聽到屋子裡傳來小狗“嗚嗚”的嗚咽聲,還真有些不忍心。
小嬰兒和一切小孩子一樣,長得很可愛,但被裹在蠟燭包裡,實在是太小,也看不出到底是像爸爸還是像媽媽。蓋聶把買的金鈴鐺送到媽媽手裡。他看著這位前女友、現好友,稍稍胖了些,臉色不錯,蓋聶由衷為她感到高興。兩人稍稍聊了兩句,女主人便去招待別的客人了。
蓋聶在飯桌上遇見另一些久未聯繫的同學,大家人多熱鬧,於是午飯後又另開戰場,到別處繼續聯絡感情。這麼一耽擱,等蓋聶回家的時候,已經七八點了。
蓋聶把車停到樓下,發現衛莊的車竟然也在那兒。他想到衛莊可能在等自己吃晚飯,自己也糊塗,竟然忘了和他說了。蓋聶忙跑上樓,一開家門,就見衛莊坐在沙發上。他有些後悔,忙問道:
“小莊你什麼時候來的?飯吃了嗎?我下午和老同學出去聚了聚,忘了和你說,對不起對不起!”
未料衛莊並未生氣,反而沉著嗓音說:“那個……我和你說個事兒……”
蓋聶一愣,走到他跟前,聽他又開口:“呃……你的那條狗,我把它弄丟了。”
蓋聶跑到陽臺的狗窩一看,果然狗去窩空。衛莊跟在他身後,解釋道:“我吃完飯來,發現你還沒回來,就帶它……呃……明明下去溜溜。沒想到走在半路上,它突然用力往前狂奔。我開始還想抓住它,都抱住它頭了,它又咬了我一口,我一疼送了力道,它就自己跑走了。”
蓋聶本來一聽衛莊把明明弄丟了,是有些生氣,但知道他被咬了,忙抓起他手問:“哪兒被咬了?去打過預防針了吧?”
衛莊把左手伸到他面前,果然手背上被包紮了起來,衛莊輕輕說道:“打過針了,沒事兒了。對不起啊,我知道你和它有感情。”
蓋聶歎了口氣:“唉!我過兩天在附近找找看,如果找不到也就算了。我今天出門的時候,它是有些不對勁。”
大概是為了表達歉意,那天晚上衛莊特別主動。蓋聶半夜摟著他迷迷糊糊快睡著的時候突然想到明明,衛莊一向不待見它,怎麼會主動帶它出去呢?然而睡眠阻止了他的思考,這件事也就此揭過。
三十三.
蓋聶確實在家周圍的街道找了明明好幾日,但最終無功而返。他甚至動過在電線杆上貼尋狗啟示的念頭,不過因為過於勞師動眾而被自己否決。傳說狗很聰明,如果走失了可能會自己跑回家,蓋聶抱著這樣渺茫的希望,其結果便是一日復一日的失望。畢竟是養了一年的小動物,何況明明是那麼聰明而通人性,蓋聶有時忍不住想問衛莊那天到底是怎麼回事,可看到他手上未好的傷,話到嘴邊還是咽了下去。
他當然不願意懷疑衛莊,甚至因為起了這心思而愧疚過,可一想到如果……衛莊真是因為討厭明明而把它扔了,那他這種毫無同情心的行為還真讓蓋聶感到一絲不舒服。
不過工作上的繁忙讓蓋聶暫時對明明的走失忘懷了。他新官上任,要完成的第一個項目是與某科技股份制公司合作,共同向市場推出去年研製成功的一種疫苗。這種疫苗並未向國家申請資金,因此需要對方公司撥款贊助人體實驗。如果實驗下來沒有問題,那再派遣科研人員到對方的下屬藥廠教授生產。
蓋聶過去只是幕後搞搞研究,從未參與過此種合作,當他看到對方公司的名稱時,不得不感歎世界之大卻如此之巧。
工作上具體的事,他不太與衛莊交流,雙方都信奉工作與日常生活要分開的原則。他並未指望衛莊會代表公司前來洽談,可也未料到,來的是另一個自己認識的人——白鳳。
他對白鳳印象並不太好,一般來說,蓋聶不會對人妄下評論,可好巧不巧的是,他兩次遇見白鳳,對方都和衛莊很親密的樣子。而且兩人一起去GAY吧廝混,推測下來他說不定和衛莊有過什麼。這白鳳同時又是衛莊所在公司的中層領導,長得也是一副白白淨淨的模樣,這更讓蓋聶不得不產生一些負面聯想。幸而他不是個公私不分的人。
洽談頗為順利,白鳳看上去年輕,但在公事上同樣沉著冷靜。通過蓋聶的解說,他似乎對疫苗的實驗、生產與銷售都增加了信心。他已經對蓋聶說了,此次回去一定會盡數把疫苗的優勢向上級報告,如果沒問題的話,下次見面就能簽合同了。只是雙方在疫苗人體實驗的投入上還有些分歧,不過白鳳保證儘量說服公司加大資金投入。
蓋聶把白鳳一行送到車庫。上車之前,白鳳突然轉頭,悄悄對蓋聶一笑:“你可要加把勁!別讓人跑了!”說完便鑽進車裡,轉眼開走了。
蓋聶剛才並未表現出認識他的樣子,他以為白鳳與自己也是同樣的心思,誰知他最後丟下了這麼句話。蓋聶站在那兒咀嚼他話中的含義,這一琢磨竟砸吧出十七八種味兒,料想衛莊一定與他說過什麼,想要找他問個清楚卻還是來不及了。
三十四.
週末又是共渡二人時光的好日子。好日子?應該是的吧,蓋聶這麼想,他是這麼認為的。特別是最近衛莊似乎越發忙碌起來,兩人已經好幾天沒見過面了。
這次蓋聶見到他,對方看上去比較疲憊,眼底發青。蓋聶十分照顧地為戀人煲了湯,看衛莊一口一口喝下去,讓他感到很滿足。嗯,吃得多才身體好!
晚上照舊是衛莊先去洗浴,蓋聶正在臥室鋪床,聽到衛莊的手機響了。他順手拿起一看,是白鳳打來的。他不知白鳳對於兩人的關係到底瞭解多少,於是沒有貿然幫忙接電話,讓它就這麼響著。
等衛莊出來了,蓋聶指指手機:“剛才有電話。”
“哦。”衛莊擦著頭髮拿起手機。他鬆鬆垮垮地裹著浴衣,蓋聶聞到他身上清爽的味道,又從後面順著衣領無意間向下瞄到他結實的胸膛,不禁抬手從後面摟住他的腰,下巴也舒服地擱在他肩上。
怕癢的人對於肢體接觸總是比較敏感。衛莊條件反射地想要躲避,蓋聶圈緊了他,他習慣下來便不再動彈。
雖然對於懷裡的身體已經十分熟悉了,可如此主動蓋聶還是第一次。為了掩蓋這略帶魯莽的舉動,他邊動手解開衛莊的腰帶邊問道:“是誰的電話?”
不料衛莊用一隻手抓住蓋聶的雙手,這動作帶著制止的意味。蓋聶有些驚訝,衛莊從未拒絕過他,無論在什麼事上。
衛莊隨即向後反手圈住蓋聶的腦袋,轉過臉在他嘴上親了一下:“白鳳,我打個電話過去問問。快去洗澡吧!”
蓋聶像是得到某種保證似的,立馬撒手轉身。
他心急火燎地沖完澡出來,卻看見衛莊穿好衣服準備出門的樣子。衛莊抱歉地說:“剛才白鳳說突然有重要的事情要處理,我得趕去一趟,你先睡吧。”
蓋聶上一秒還活潑潑的心一下子冷了下來,他皺起眉頭:“什麼事這麼急?現在很晚了呀。”
衛莊已經伸手開門了:“唉!不就工作上的事嘛。反正你別等我了,明天再聯繫吧。”
還沒等蓋聶再囑咐些什麼,“怦”的一聲,門已經被關上了。
蓋聶失落地站在屋裡,忍不住對衛莊的工作產生了腹誹及一絲懷疑。
第二天早上他打電話給衛莊,對方聲稱自己一夜沒睡準備補覺,今天就不陪他了。蓋聶有些不放心,想去看看他。衛莊連說不用,讓他不用麻煩,晚上睡醒了再聯絡他。
蓋聶合上手機,覺得自己無所事事,家裡也沒了明明的陪伴,不如出去逛逛。其實他心裡有個念頭蠢蠢欲動,但卻不願意正視。
蓋聶舍車步行,走著走著離衛莊的公司越來越近。或許是心中的念頭驅使他往那裡走去。他又來到過去等待過衛莊的咖啡店,在那坐了一上午,雙眼無意識地盯著窗外,卻真的未見到衛莊的人影。
到了中午的飯點,蓋聶放棄地走出店門,想自己還是找家店解決午餐吧。他無目的地往另一條較熱鬧的路段走去,走過一家高檔中餐廳時,眼角偶然瞟到顯眼的棕色髮絲。他停步定睛往裡看去,店堂的角落裡確實坐著衛莊,而他對面赫然正是白鳳!
他在那兒站了一會兒,兩人埋頭吃飯並未看見他。期間他還看見白鳳幫衛莊夾菜,這尋常的舉動在此時的蓋聶看來分外扎眼。但他並未做什麼,而是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三十五.
那日過後,蓋聶與衛莊還是與往常一般相處,至少他是這麼以為的。但蓋聶能意識到,他們倆是走在懸崖邊上。他隱約能明白自己的不滿在哪裡,而衛莊顯然也有心事未告訴他,兩人只是心照不宣。這心照不宣在過去看來是默契,現在卻成為造成僵持局面的罪魁禍首。那些生活裡似乎可以一帶而過的細節其實並沒有隨風而逝,在人們已知或未知之處,它在慢慢擴張。
風暴終要來臨。
蓋聶坐在飯桌上等衛莊回來吃飯,但腦海裡滿是白天收到的那份傳真。合作公司把擬好的資金投入、合作條款等等傳送了過來,蓋聶一眼便看出人體試藥環節的問題。投入資金過少!更令人氣憤的是,他把這張單子交給上級,上級竟然覺得很不錯,可以與對方簽約。他在領導面前據理力爭,疫苗試驗承擔著高風險,這麼少的資金,顯然對方想投機不通過正規途徑進行試藥。然而領導剛開始還安撫他,說這是業內潛規則,小蓋你剛上任不瞭解也情有可原,不會出事的。但當發現蓋聶“頑固不化”之後,也擺出了官樣做派,讓他少說多做。蓋聶活了三十多年,當然早知道這些社會的齷齪面,但需要他在是非利益上做出抉擇還是第一次。正想到這,衛莊開門回來了。
蓋聶猶豫再三,他知道既然單位這兒希望渺茫,比較好的辦法就是在對方公司那兒做工作,而憑著衛莊與他的親密關係,大概成功可能性會大些。他第一次在家裡和衛莊談起了工作。他說起與自家單位合作的事兒,不料衛莊說他不太清楚,讓他詳細說說。待蓋聶把前因後果敘完,衛莊卻一手捧著碗說:“所以,你想怎麼樣?”
蓋聶急道:“當然是希望你們加大投入力度,如果疫苗試驗下來有問題,是要擔責任的!”
衛莊漫不經心道:“這種事又不是盤古開天地,行業內不都這樣嘛?”
蓋聶想他怎麼和自己領導一個調調?又幫他分析道:“你們不通過正規途徑,反而向貧困地區發放疫苗,萬一疫苗出了事,那些人怎麼辦?”
衛莊很自然地回答他:“我們當然會想好對策,犯法的事可不會做,讓他們種植前簽好同意書不就行了?”
蓋聶聽他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怒氣一下子沖了上來:“這是欺騙!你們算准他們文化水準低,不瞭解風險性,這樣做實在是……實在是太下作了!”
衛莊一聽這話,“啪”地把筷子摜在桌上,他抬起頭來,臉色發青,顯然也是氣得不輕。
蓋聶見他不知有錯反而甩臉色,對於剛才怒火下說出的重話倒不覺得後悔了。一瞬間腦海裡又湧現出衛莊和白鳳一起和睦進餐的畫面,衛莊在酒吧裡和妖冶男孩兒糾纏的畫面,甚至明明扒著他卻被他丟棄的畫面。是啊,他還有個未婚妻。自己到底算什麼?步步退讓對方倒得寸進尺!
衛莊坐在那兒與他對視了一會兒,蓋聶等著看他會怎麼反駁,無論是哪件事。但衛莊突然像是筋疲力盡似地撐著桌子站起來了。蓋聶眼看著他穿好鞋子,拎起外套,“怦”地把門一關,終於揚長而去。
三十六.
桌上還留著半熱的飯菜,可應當享用它們的人已經走了。蓋聶還是十分惱火,他頭一次沒收拾屋子沒洗澡就躺床上生悶氣去了。他是得好好考慮考慮和衛莊之間存在的問題,並不是相愛就可以生活幸福的,他確實不夠瞭解他。
接下來很長的一段時間,兩人都沒聯繫。蓋聶不能阻止雙方的合作,研究所還是與對方公司簽合同了。幸而他不是這項疫苗的研發組的成員,蓋聶無奈地意識到,個人的力量是如此薄弱,以至於他只能慶倖自己不用去對方藥廠言傳身教——這在他看來就像是助紂為虐。其實他不是對自家單位沒信心,認為疫苗會有問題,只是他希望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不要發生不公平的事情。他奇怪自己如何會形成此種性格,只能歸因於少時看了太多武俠小說。那時不似現在,娛樂活動少,沒事只能看小說。他或許是被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熱血情節蒙蔽,以至於直到今日尚未清醒過來。小時候同學間出現不公平,他能依靠自己的能力去解決,甚至是用拳頭教訓別人,可如今卻無能為力。是因為人年紀越大,顧慮就會越多?還是自己也漸漸被這社會同化了?
他想到與衛莊的初識就是因為武俠小說。後來他們討論起來,衛莊說他最愛《笑傲江湖》,把人性剖析得那麼透徹。蓋聶卻只覺得那部小說色調陰沉,過於悲觀。他最欣賞喬峰,雖千萬人吾往矣!面對兩難的抉擇喬峰選擇捨身成仁,蓋聶絕不為他悲哀,好男兒當如是!現在回頭想想,兩人的世界觀在當時就不盡相同。衛莊總把人心想得那麼險惡,可自己卻總相信世界上善的力量更強大,即使一時處於劣勢也總會被糾正。
如果在幾個月前他對自己對於衛莊的感情還感到模淩兩可,那麼現在他確信自己是喜歡他的。他明白愛一個人的感受:看到他就覺得開心,想到他就覺得甜蜜,甚至幾天不見了再次相見前還會有些緊張。同時不可否認的,他在性生活上也得到了極大地滿足,他不是太上忘情的聖人。正因為喜歡他,所以當知道衛莊與自己見解相差如此之大時會感到震驚,當他不知悔改時才會生氣、痛心。那麼美好的人,卻不願和自己走同道,真是太讓他難受了!這麼說可能有些誇張,畢竟眼下沒什麼事讓他們必須劃清立場各自為戰,但總會有的,生活那麼漫長,炸彈已經被埋在哪兒了,誰能保證今後沒有引起爆炸的火星呢?
另一方面,蓋聶也知道,他們都太驕傲,太重視自己的尊嚴。其實說白點,就是要面子。或許女孩子會更願意依附自己的男朋友,會因為傷心失望而毫無顧忌的流淚,是的,這是和女人談戀愛比較輕鬆的地方,她們懂得示弱。這不是女人的弱點,而是她們聰明之處。但蓋聶絕不願意在衛莊面前低他一等,他希望衛莊理解他依靠他以他為榮,而自己能夠征服他照顧他保護他。可惜的是,蓋聶覺得,衛莊也是這麼希望的。那麼誰來打破僵局呢?蓋聶不知道,至少目前他自覺還能忍受沒有衛莊的日子,雖然這越來越成為一種煎熬。
三十七.
蓋聶近日來的頹唐早引起了好友荊軻的注意。起初他以為是疫苗項目所造成的,在這件事上他堅定地和蓋聶站在同一陣線,可惜據理力爭反而換得領導的不待見,對此他也無能為力。但簽約都過去兩星期了,蓋聶怎麼還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雖然他感情內斂,常常表情嚴肅,但作為多年好友,荊軻還是能從表面的平靜中看出蓋聶的不對勁。
這日蓋聶又頂著一雙熊貓眼來上班,在樓下遇到了荊軻。荊軻擔心地問道:“阿聶,你沒事吧?最近休息得不好?”
蓋聶歎了口氣沒說什麼,他昨晚又幾乎一夜未眠,腦子裡都是關於衛莊的那些事兒。他時而糾結要不要主動言和,時而又回憶兩人十幾年的感情,直到天快亮了才迷迷糊糊睡過去,不久卻又被一個噩夢給驚醒了。
荊軻和他走到餐廳吃早餐,蓋聶面對盤子裡的包子也無甚胃口。荊軻看他茶飯不思的模樣,又追問道:“吵架了?還是……崩兒了?”
蓋聶驚訝地看了他一眼,荊軻“切”了一聲:“你最近又變身工作狂,天天留下來加班,以為我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幾星期前還神清氣爽的呢!”
蓋聶見他已猜出一二,索性不再隱瞞,把自己的苦惱與憂慮全盤托出。沒想到荊軻聽完後的第一反應是:“你小子厲害啊!傍上個大款!”見蓋聶一副要辯解的模樣,忙伸手阻止:“停!我知道啦!重點不在這!”
荊軻正色道:“你願不願意聽我一言?”
蓋聶無奈點點頭,他這些心事憋著太久了,好不容易遇到個可傾吐的物件,死馬當活馬醫吧。
只聽荊軻說道:“你呀,一直有個缺點知不知道?”見蓋聶茫然地看著他,荊軻哼笑了一聲:“還真以為自己很完美呐?你就是心事太重!總想要用理智壓制感情,世界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呢?就拿這件事說吧,因為價值觀不同,所以不能在一起?聽上去真TM憂國憂民!你也知道,這社會不是非黑即白的,更多是灰色地帶。你自詡為道德的楷模,當然咯,你不會這麼說,不過我知道至少潛意識裡你有點這樣的想法。蓋聶!你是要和他過日子,不是和他一起建設和諧社會!我也不認識你家那位元,如果要為他說句話的話,就是你有沒有想過他的立場和處境呢?他畢竟是個商人,後面擔著這麼大個公司,許多決策也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的,多半要為利益考慮。既然覺得他行事不上道,那就多敲打敲打唄,只要你表示自己喜歡他,愛死他了,他一定不會多說什麼的。這種傲嬌,只可懷柔不可硬攻啊!至於其它事情麼,我覺得多半是你自己臆想出來的,因為你太在乎他才會患得患失。哈哈,明明如果真是他丟的,那反而說明他太喜歡你了,為了條狗都會吃醋,哈哈……咳咳……”
荊軻笑得被自己口水嗆到,忙喝了口豆漿:“咳咳……只要真心相愛,相處時感情融洽,不會互相覺得礙眼,又有共同語言,性生活和諧,嗯,我看就能開創美好生活啦!別太要面子了,啊?!別到時候真沒戲了後悔!”
蓋聶被他說得一愣一愣的,特別是聽到最後那句,心裡一抽:“是啊,如果……”他不敢往下想去,當矛盾初期的火氣早已消失後,他其實是多麼想回到兩個人在一起的日子。聽荊軻這麼一說,似乎未來也不是太艱難。
他這麼想著,邊和荊軻走向辦公室,在門外便聽見了急促的電話鈴聲。蓋聶忙摸出鑰匙開門,幸而鈴聲未絕。他拿起話筒,說了一聲“喂,您好。”只聽對方聲音傳來,語速極快:“是蓋聶嗎?我白鳳!衛莊出事了!你快來醫院!”
三十八.
蓋聶彎腰坐著,大腿支撐著雙肘,兩手撐在臉頰上,他簡直不願抬起頭來。面前白鳳來來回回在那兒踱步,從蓋聶趕來到現在,他一直保持著這麼個動作,已經兩個多小時了。
離他們幾步遠的地方,“手術中”三個字兀自發亮。幾小時前,蓋聶被白鳳的電話一驚,他匆匆告知了荊軻一聲便趕了過來。白鳳電話裡沒有詳細說明情況,他一路上都在做著各種不好的假設。直至到了醫院,白鳳才告訴他,衛莊昨晚出了車禍。白鳳被警方通知趕到時已經送進了手術室,現在還沒出來。
白鳳詢問過當時在場的警官,傷者情況如何。員警搖了搖頭,說:“渾身是血,車的前半部分都變形了。”白鳳心中一涼,他把這句話原封不動地轉告給蓋聶。蓋聶覺得自己只能保持這個姿勢坐著,只要一打破這個狀態,就會支撐不下去了,似乎下一秒隨時隨刻,那扇門就會被打開……這是他人生裡最難熬的幾小時!
白鳳把自己所知道的與員警的勘察情況大致給蓋聶講了講。昨夜下了場暴雨,他們幾個人在一個朋友家談工作上的事兒,聊著聊著就很晚了。他們索性等雨停了才各自回家。車禍發生在淩晨兩點多,衛莊車速不算慢,不過他應該不負什麼責任。因為地還很濕,從監控來看是反方向車道的一輛車超速之後打滑,直直地開到了衛莊的車道。其實當時路上幾乎沒什麼車,但衛莊還是不及反應,被他一頭撞上。對方司機當場死亡,等救護車趕到時,衛莊血壓低到幾乎測不到了。員警用衛莊的手機查閱聯絡人,正巧白鳳名字排第一位。而白鳳因為沒有蓋聶手機,只能等天亮了打他單位電話。
蓋聶已不打算對事件裡的細節深究什麼,他現在六神無主,每聽一句,心就下沉一分,他向來不信鬼神,但在自己無能為力的此刻,卻如同抓住最後一根稻草般默默念叨:只要衛莊活著,讓他做什麼都願意。他從沒像今天那樣憎恨自己,如果早點去和衛莊言和,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件禍事?至少他絕不會讓衛莊淩晨在外頭開車!
兩人都不再說話,走廊上只有單調的,白鳳踱步的聲響。突然有腳步聲從遠處傳來,越來越急切。蓋聶還是虛弱的沒有抬頭。他聽見有個女人的聲音問道:“白鳳!衛莊怎麼樣了?!”又有低沉的男聲問了同樣的問題,估計是衛莊的朋友們。白鳳只能歎著氣,無奈又焦急地說自己也不知道。
這時蓋聶隨著高跟鞋的聲響看到自己跟前的一雙黑色小羊皮鞋,只聽剛才那個女聲對他說:“你就是蓋聶?”
蓋聶抬起頭,看到一張畫著精緻妝容的嫵媚臉蛋,蓋聶點了點頭。女人沒說什麼,坐在他身邊。然後女人後悔地說:“我們昨天真不應該那麼晚才結束!或者讓衛莊留宿在我家也好。”說著說著聲音哽咽起來。
白鳳安慰道:“赤練!現在說這些也晚了,誰知道會發生這種事呢!”
叫赤練的女人語帶不平:“他現在新公司剛剛起步,卻偏偏……唉!果然一切都是命裡安排好的?他再強也強不過老天?”
蓋聶現在腦海裡一片混亂,卻聽到了她這一句,詫異地看了她一眼:“新公司?”
赤練驚奇道:“你不知道?他已經辭職了,自己新開了公司。”說完還補充了一句:“你真是他男朋友?”
番外
之——偽裝
上
衛莊覺得,自己其實很有表演的天賦。
剛剛懂事時的記憶被留在了孤兒院。和那些多少有點殘缺的孩子們不同,他四肢健全身體健康,要說唯一的奇怪之處就是淡色的頭髮。因為他的聰明健康,比別的孩子更得阿姨們的喜歡,這自然惹得孩子們的不快,總是背地裡喊他“小雜種”。而且漸漸地,大家有意無意地孤立他,加上本身好強的性格,使得衛莊常過得十分憋屈。
他總覺得,人大多是壞的。那些同齡夥伴們雖然有殘缺,卻並不引得衛莊同情。阿姨們看似喜愛他,可那也是有限度的,如果他偶爾做錯了什麼事,或者被告了狀,還是會得到打罵。剛開始他還會因為別人的欺負而和他們打架,後來則索性不與他們來往,獨來獨往慣了,讓大人們也覺得,他似乎確實是個孤僻的孩子,不值得她們憐愛。面對這些,誰心裡會沒氣呢?何況一個幾歲的孩子,但衛莊已經學會忍耐了。他要把自己的怒氣掩藏起來,因為他知道一味發怒是沒有好處的。
後來他有了父親。衛莊一度以為他會過上不一樣的生活,和故事書裡寫的那樣,親人們會深深愛著他,他再也不會傷心再也不會生氣。不過他又錯了。父親對他很嚴格,事事要求他做得最好,每天派專人接送他上下學,防止他在上學路上,這一點點時間裡有玩耍的機會。衛莊不敢反抗,因為他深知在男人面前自己是如此弱小,毫無勝算。而讓他更為痛苦的是,他窺得了父親的秘密——喜歡男人,這在衛莊看來是那麼噁心!這就是他拋棄母親的原因嗎?
家雖然很大,可父親從不會帶自己的情人們回家。他有時候不回來,有時候回來很晚,對此衛莊並不關心,因為即使父親偶爾早回家了,偶爾到他房間來,也只是問他學習的情況。衛莊看來,在父親眼中,兒子就像是一部機器,不需要情感的滋潤與呵護,只要定期維修保養——好吃好住以保持其正常運行即可。青春期的孩子,總是對世界充滿好奇,他有許多問題有許多見解,可是卻無人可以傾訴。他的同學們,因為他的寡言沉默與優異的成績,或許認為他是個目下無塵的傢伙,也不大與之來往。長大後衛莊明白,這不能怪他們,但在當時的他看來,他們無疑也是可恨的。
他已經把自己偽裝得如此之好,把那些熱情、活潑、躁動都深埋在心底,以至於父親不知道他的苦惱,同學們不瞭解他的心思。幸而他還有書籍為伴,書雖然不能聆聽他,卻能向他展示廣闊的世界,闡發深明的思想,而當他找到一牆之隔的圖書館時,更是如魚得水。而更深刻地改變了他的是,他結識了蓋聶。
他是什麼時候喜歡上蓋聶的呢?衛莊自己也記不清了。或許是蓋聶帶他去醫院的時候,或許是蓋聶背他下樓的時候,或許是蓋聶一次又一次原諒他的任性的時候。更或許,是生活中的點點滴滴,蓋聶與他所認識的所有人都不一樣。他是如此寬大、誠懇、有原則,特別蓋聶對他,是全然不圖回報的友情,他第一次在另一個人身上得到了這種純粹的關愛——不求回報。
他因為父親的關係,對這份感情深感羞恥,當晚上夢見好友後醒來,更是不知如何面對他。以至於有一次兩人約好去游泳,但當他看見蓋聶的裸體時,第一次覺得差點控制不住自己——他的偽裝要被揭露了!幸好單純的蓋聶還是被他騙了過去,他只稍稍渲染了一下自己的身世。最後竟然還騙得了一個擁抱,衛莊那時心都快跳了出來!
不過這之後沒多久,蓋聶就像沒有出現過一樣,在他的生活中消失了。衛莊在傷心失落之餘不免惶惶不安,深怕自己偽裝的失敗,以致嚇跑了他的朋友。
偽裝——中
衛莊從來不覺得自己被上天眷顧,直到十幾年後與蓋聶重逢。
他本以為,蓋聶只是他年少時的一個夢,而過去了十幾年,夢也該醒了。可老天偏偏又讓蓋聶來到他身邊。重逢那天,蓋聶先行告辭之後,衛莊心中的喜悅終於掩蓋不住,連白鳳都發現了他的激動。白鳳與他“性質相投”,一眼看出原因所在,他在為衛莊高興之餘,也不忘提醒衛莊去瞭解一下蓋聶的婚姻狀況。而更讓衛莊驚喜的是,他以為優秀的、早該結婚的男人偏偏還未婚,甚至連女朋友也沒有。這簡直是平白掉下來的機會,雖然蓋聶是個直男,但與客觀障礙相比,衛莊覺得這不值一提,他相信自己的能力。
所以他以好朋友、老同學的身份頻繁約蓋聶出門,每多一次接觸的機會,蓋聶也對他更親近一分。衛莊知道蓋聶對他的不設防,因此便趁機試圖完全侵入他的生活。直到那一日,蓋聶邀請他去家裡共進晚餐,站在蓋聶家門口,衛莊在滿意自己計畫慢慢成功之餘,不禁為蓋聶的“引狼入室”報以虛偽的同情。
那一晚,衛莊備了酒與藥,他不打算那麼快霸王硬上弓,只是想讓正直、謹慎的男人嘗一嘗他所帶來的樂趣。而蓋聶裸露著發出的喘息是他得到的,最好的果實。
他順利通過了這一關,蓋聶並未在這之後表現出隔閡。衛莊越來越覺得自己就像在玩一場鬥智鬥勇的遊戲,對方既是蓋聶,也是不可知的命運機緣。他謹慎小心地步步為營,卻差一點前功盡棄。
蓋聶生日那天衛莊精神狀態並不好,連日的工作讓他有些勞累,卻實在擋不住這良機的誘惑,選擇再一次出現在對方家門口。一次又一次的灌酒,似乎使蓋聶放鬆了心神,即使這拙劣的灌酒並沒有效果,也能暫且對衛莊的緊張加以告慰。當夜深人靜之後,而他終於趴在了蓋聶身上,得以第一次親吻這個日思夜想的男人時,衛莊覺得,這半輩子真是沒白活。然而他沒料到蓋聶如此容易就接受了他,甚至把他壓在了身下。衛莊在此之前從未當過BOTTOM,不過為了將來,他決定忍耐,都裝了那麼久了,這點問題怕什麼呢?不過正是這一點打亂了他的計畫。
衛莊原本覺得,憑自己的經驗,全然可以把蓋聶弄得意亂情迷神魂顛倒,而後自己盡然可以掌握住對方。而事實卻恰恰相反,蓋聶只捏了捏他下體,他就興奮地盡數泄了出來,他甚至只來了一場就架不住疲勞昏昏睡去。於是第二日醒來時,衛莊一邊腰酸背痛地感歎第一次實在不應該用面對面的體位,一邊果斷決定採取另一招——釜底抽薪。這實在是衛莊的下下策,因為如果失敗,他雖然不願意永遠見不著蓋聶,可也自知,自己的偽裝已然敗露,再也不能假裝平靜地面對對方了。到了那時,只能忍痛割愛。
而這一次,整整讓他煎熬了一個月。一個月後等來的非但不是成功的喜悅,而且蓋聶還進了醫院。
偽裝——下
黑暗裡,站在病床前,衛莊不知道該難過還是慶倖。前一秒剛剛拒絕了他的男人,下一秒已經躺在了病床上。前一秒剛剛要與他斬斷關係的自己,這一秒卻站在他床前。
蓋聶的急症沒什麼大問題,這在讓衛莊安心之餘,卻也剝奪了他繼續留在這兒看著蓋聶的藉口,只是看著他,感受他的氣息,也過於奢侈了。蓋聶在電話裡問自己,看上他哪一點?衛莊一下子能說出很多,卻因為太多太多而終於說不出口。他不需要憐憫的感情。
他已經完成了告別的儀式,在黑漆漆的夜裡,就像他的愛情一樣,不能正大光明地得到認可。那麼,就留點尊嚴吧。
衛莊決定過回從前沒有蓋聶的日子,他甚至改變發色,像是要告訴自己,一切都重新開始。並且快刀斬亂麻地訂了婚,完成了這一拖延經年的“任務”。然而蓋聶回來找他了!他料到重情重義的男人一定會再來找尋自己,於是索性更改了電話號。可是蓋聶竟然出現在GAY吧,還攪了他的“好事”,接著便是車裡男人的表白。雖然蓋聶說得那麼含蓄,那麼留有退路,可被狂喜衝昏頭腦的衛莊立刻答應了,後來他想來,實在是過於草率。
接下來的日子裡,兩人似乎是更為親密了。他們一有空就呆在一起,不覺得厭煩,至少衛莊是這樣。和這天上掉下的餡餅相比,在性愛上吃點虧實在算不上什麼。再者讓蓋聶這樣的直男當BOTTOM實在有些為難他了,故而衛莊在此事上並無異議。但漸漸地,衛莊發現自己的心態發生了變化。過去他只要感知到蓋聶對他的一點好感便會欣喜不已,雖然他從未表現出來。可現在他變得貪得無厭起來。
他多麼希望蓋聶不去為其他的人物分神,全身心只看著自己。他甚至會為了明明得到蓋聶的過分青睞而嫉妒,當然這小狗也不喜歡他。蓋聶一接到朋友的電話,無論是幫忙還是聚會,都會一口答應,這樣的好心腸讓他不滿。而讓衛莊的更為失望的是,蓋聶對於前女友生子的態度是“各人生來各人命”,他沒有說後悔與遺憾,而是歸結於命運。那麼自己呢?只是命運推著蓋聶,讓他不得不選擇自己,難道就沒有自發的愛嗎?
心情煩躁的衛莊終於忍不住對討厭他的明明撒了氣,面對這只對他怒吼的小狗,他開了很遠的車,把它扔在了荒郊野外。看著手上被咬的傷痕,他不禁有些後悔,同時又苦笑自己沉溺於感情中失去理智。在他的謊言下,蓋聶還是好脾氣的沒有責怪他。但衛莊卻越來越看不起自己,認不出自己了。他也發現了蓋聶似乎瞞著什麼。衛莊甚至隱隱有些恐懼,自己與蓋聶或許走不到最後。他們繼續一起生活,卻各自有著不願訴說的秘密。
終於,隨著蓋聶的那句“下作”,一切都結束了。事後衛莊還是覺得,蓋聶只是一時生氣而說了重話,但這無疑撕毀了他們最後的薄弱防線。愛情那麼好,卻還是有東西抵擋住了愛情的誘惑,讓他止步不前。
分手後的一個個夜晚,衛莊不停地回憶過去,分析他們到底錯在哪裡,但最後總是攪成一團亂麻。白天著手新公司的組建,還要對付那群老股東,夜裡卻怎麼也睡不安穩。當他在雨夜的公路上疾馳,困倦、煩躁、迷茫、擔憂卻使他的思想無法集中。而當他看見那輛直沖過來的汽車,想要打方向盤時,一切已經來不及了……衛莊覺得渾身都疼,身體也慢慢發冷。在漸漸模糊的意識裡,他似乎看見了蓋聶——那時他們還小,自己不如現在會偽裝,忍不住在那人面前流了淚,蓋聶幫他抹去淚水,笑著說:
“小莊,你怎麼了?好啦,我只是一時生氣,現在不怪你了。”他的手如此溫柔,衛莊合上眼睛,終於完全陷入了誘人的黑暗裡。
三十九.
這是蓋聶經歷過的,最漫長的一個早晨。當“手術中”的燈熄滅時,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來。蓋聶能感覺到,不只是自己,在場的所有人都面容嚴肅地等待宣判。
過了一會兒,主刀醫生走出來,略帶安慰地向他們宣佈,傷者還活著,但尚未脫離生命危險。眾人在稍稍放心之餘,都屏氣凝神地繼續傾聽。
“脾臟破裂,已經切除了,但肺、肝還有挫傷。另外,全身多處骨折。現在已經把病人送到加護病房,我們會時刻關注他的情況。家屬的話,要有人留在醫院裡,以免發生突發情況聯繫不到你們。”
蓋聶心裡一緊。就在5分鐘前,他還祈禱著衛莊只要活著就好,但現在他又貪心地想要他馬上好起來,至少不是像如今那麼命懸一線。他知道接下來的觀察很關鍵,不亞于手術,蓋聶向白鳳他們表示,自己可以守在這裡,讓他們先回去。
赤練起先還不願離開,白鳳勸道:“公司不能沒人,你得回去,那是我們的心血,更是衛莊的命根!你放心,我和蓋聶在這兒,如果他醒了我馬上通知你。”
赤練終於和另外幾位同事先行離開。白鳳與蓋聶則隨護士洗完手套上隔離服進了病房。衛莊靜靜躺在床上,帶著氧氣面罩,看不清臉色。蓋聶是學醫的,他一想到,這曾經健康的軀體內,剛剛被摘取了器官,還留有許多創傷,就心痛地難以自持。
按規定,他們只能呆半小時。兩人雖然只能坐在那裡,但誰也不願提前離開,似乎在這寂靜的空間裡能把健康的力量與生命的信念傳達給尚未清醒的衛莊。
兩人不舍地出來後,正好到了午飯點。蓋聶覺得不放心,不願離去,白鳳便去買了些盒飯回來。蓋聶在休息室托著飯盒向白鳳謝道:
“白鳳,這次謝謝你了!”
白鳳斜了他一眼:“你這叫什麼話?衛莊是我朋友,我和他在一塊兒的時間可比你還長。”
蓋聶歎了口氣:“唉!是啊,我還真沒說這話的道理。”話語裡似帶了別的意味。他當然一心只想衛莊快康復,可在全身心的害怕漸漸消退,而憂慮未失之餘,他和衛莊曾經的矛盾又露出了尖尖一角。如果那人醒來,可卻不願看到自己,那該怎麼辦?
白鳳是個聰明人,自然從他頹喪的語氣裡聽出了言外之意。況且他曾經確實與衛莊做過炮友,故而一聽就明白了。但因為不明白那兩人到底出了什麼問題,他謹慎開口道:“我剛才聽你的話,似乎還不知道衛莊辭職的事?”
蓋聶點點頭,他示意白鳳說下去。
白鳳放下飯盒:“其實也沒什麼。那家公司,雖然過去他是董事長,但一直被其他股東牽制。他父親臨死前硬是讓他坐上那個位置,大概是為了賭一口氣吧!其實以他的本事,完全可以自己開創事業。家族企業,總會有一套老舊的想法。他父親曾經也因為沒有妻子子嗣而遭到詬病,差點下臺,幸而最後找到了衛莊。而衛莊呢,你也知道,性取向和他父親相同,再加上又太年輕,所以一直頂著壓力。前陣子他訂婚,倒確實有妥協的意思,畢竟公司是他父親留給他的,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放棄的。”
四十.
“可是後來你……”白鳳說到這兒,突然停住了。蓋聶一愣,想到正是由於自己衛莊才最終放棄了婚姻,那這必然造成他在公司裡面對更大的壓力。他不免內疚,“我……”
白鳳忙打斷他:“你別多想,和你關係不大。其實衛莊也不想結婚,你只是推動他下了這個決定。而且破釜沉舟也未嘗不是好事,眼下看來他辭了職,自己重新白手起家,是很可惜也會更辛苦,但現在的選擇一定更利於長遠的發展。至於他為何沒透露給你,我倒是不太清楚,大概想要等事情定下之後再告訴你喜訊。”
蓋聶又問道:“那你也跟他一塊兒辭職了?”
白鳳點點頭:“是啊!我是跟定他了!哎,你別誤會。老實說吧,我自己也是GAY,過去確實和衛莊有過關係,不過也就是男人間互相幫助發洩下欲望罷了。”他像是想到什麼有趣的事情,笑著說:“你別看他一副商界精英的模樣,以為他是情場老手,其實在和你一起之前從來沒戀愛過,這點上,他還不如我呢!”
白鳳全然信任似的託盤而出,讓蓋聶對他的好感增加了不少,他也想從白鳳那裡知道更多事情,便也不再猶豫,把自己的疑惑說了出來:“我在和小莊好上之前,從沒和男人的經驗……”
他還沒說完,白鳳就插嘴道:“嗯,我知道。啊,你繼續說。”
“所以,我不是很瞭解……既然你們不相愛,那怎麼能……?而且你對他,或者說你們到底是什麼感情呢?”
白鳳看著他,想了想說:“你是想說,我和他是什麼關係對吧?我們在英國留學時候認識的,那時那兒華人不多,而且我們性向又相投,因此成了好哥們兒。他是我學長,我很敬重他。或許剛開始我是有點喜歡他,而且同志圈裡對於性的態度比較隨意,因此就成了炮友。不過接觸久了發現,他對我一點意思也沒有,我呢也有了男朋友,對他的感情也就完全轉為友情。他這人死要面子心事又重,我可吃不消和他在一起,那還不得天天哄他?”他說完後,又覺得把衛莊描述地有些扭曲,補充道:“唉!他也沒全是這樣,說不清,反正我們沒可能。但是他能力強,有抱負,跟著他做事有幹勁,而且他能帶著我們走得更好,所以我和赤練他們都願意跟他一起做事。”
蓋聶聽他說完,有些出神,白鳳也不再管他,埋頭吃飯。蓋聶突然再一次開口:“前陣子他很忙,大概是和你們策劃新公司的事,老是弄到深更半夜。你一直給他打電話,他一接你的電話就馬上出門。有一次,我看見你們一塊兒吃飯,他卻和我說在睡覺。”
白鳳停下筷子,抬頭看著蓋聶,蓋聶聲音有些哽咽:“唉!我誤會他了!”他又責怪起自己,如果不是自己的小肚雞腸,那衛莊現在一定好好地坐在辦公室裡,而不是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白鳳安慰道:“算了,這大概是他的一個劫,聽你這麼說你們倆都有不對。現在重要的是,你要陪他一起闖過去。”然而他又語氣一變:“不過你也真是,他可吃定你了!怎麼會有二心?第一次在酒吧見面時我就看出來了。”
蓋聶驚訝地“啊”了一聲。
白鳳無奈,也不再多說,暗自腹誹這個男人的遲鈍。
四十一.
醫院規定可以留一位家屬陪夜,住在同一樓層的宿舍裡。蓋聶當仁不讓地留了下來,白鳳則回去休息順便去衛莊家幫他帶點換洗衣物。
蓋聶向單位請了長假,說是家裡有人出車禍住院了,幸而領導通情達理准許了他的請求。荊軻是知道真相的,他在電話裡開解了蓋聶一番,讓他好好振作。
雖然已經長時間沒有休息了,蓋聶躺在床上卻翻來覆去睡不著,精神似乎還是緊繃亢奮著,一顆心還吊在衛莊身上。他決定起身去看看衛莊。
半夜的走廊上燈還亮著,安靜地把他的腳步聲襯托得越發明顯。他來到病房外,只能隔著玻璃借著微弱的燈光看那個靜靜睡躺的人。蓋聶的視線隨著衛莊的身軀從頭慢慢一路向左,直到他被石膏裹住的左腿。隨即,他又專心地盯著衛莊的胸膛,終於看到了有節奏的起伏。蓋聶站在那裡,不知疲倦,看著那人好好地躺著,確定了他還具有生命力,蓋聶就覺得什麼都不重要了。為什麼過去要想那麼多呢?難道只有在失去後才能懂得釋然嗎?
“小莊……小莊……”他不禁喃喃喚出聲。
第二天蓋聶是被白鳳的敲門聲驚醒的。他一個激靈坐起來,心都快跳出來了,“千萬不要有事”,心裡念著慌慌張張地把門打開,白鳳臉上帶著微笑:“衛莊醒了!”
蓋聶聽到這消息,心情自是極為激動,可反而表現地鎮定起來:“能說話了嗎?沒別的問題吧?”
“還比較虛弱,沒到探視時間,我只能在門外看醫生給他檢查,還是沒摘下呼吸機,大概不能說話。醫生說醒過來是好事,檢查下來也沒有出現新問題。”
蓋聶安下心,讓白鳳坐一會兒,自己先去洗漱。在他洗臉的時候,白鳳突然走到蓋聶身邊,湊近看了看他的眼睛:“你也是熊貓眼啊!我今早去他家,在床頭發現這個。”他說著搖了搖手中的瓶子。
蓋聶接過,果然是安眠藥。他知道安眠藥雖然能解一時的失眠,卻不但會讓人產生依賴,而且提高不了睡眠品質,人睡醒後還是會疲憊,因此蓋聶從沒用過。可是看來這個醫學常識衛莊大概不知道。
白鳳看他皺著眉頭不說話,開口道:“以後就靠你照顧他啦!別再這樣兩敗俱傷了。”
過了幾天衛莊摘了呼吸機,還能開口說話了,面對蓋聶他倒沒有任何情緒。而蓋聶呢,也像兩人混沒鬧過矛盾一樣,盡心盡力地守著他。
白鳳覺得這兩人實在讓他搞不懂,也太老夫老妻了吧,真是床頭打架床尾和?但這架鬧的,火力值太大了。終於他好不容易逮到一次機會。蓋聶平時是每次探視都不落下,在那兒坐滿半小時,今天上午他被衛莊攆回家去洗澡,下午這才不在。白鳳好奇地問衛莊:
“我知道你們吵過架了,你不怪他了?”
衛莊現在只能平躺,躺了那麼多天當然渾身不舒服,加上實在元氣大傷,有氣無力地回他:“都死過一次了,還有什麼想不開的?他既然當沒事兒,那我也當沒事兒。”
“嗯,放心!我都說過他了,竟然懷疑你!”
衛莊抬抬眉毛眼神示意白鳳說具體的。白鳳巴拉巴拉說完一通,卻看到衛莊搖搖頭:“不是這麼回事兒,你搞錯了。”說完便閉嘴閉眼不理他繼續養精蓄銳。白鳳看他一副不願解釋的模樣,再加上確實身體不允許說太多話,便也不再追問。
四十二.
從清醒過來開始,衛莊總覺得有什麼不一樣了。他躺在床上無事可幹,也不能幹什麼,只能任由大腦運作胡思亂想。他本來以為,能認識蓋聶是這輩子少有的幸事,現在則覺得能死裡逃生才是老天厚愛。
人與人的命運是如此不同,有些孩子剛出生就夭折了,有些人卻能平平安安活到高夀。他從前總覺得能把握自己的命運,如今卻不得不重新審視自己的看法。如果這次死了,就什麼都沒了,那些煩惱快樂痛苦在死亡面前真是微不足道,過去何必自尋煩惱呢?衛莊這樣想著。不過他也知道,人性本“賤”,現在這麼思考的自己,以後能蹦躂了說不定還是從前那副臭脾氣。
不過稍稍看開了倒是真的。或許是天性或許是後天的遭際,衛莊過去確實是比較固執的一個人,選定的目標看上的獵物都非得到手不可。可現在想來,人生要經歷那麼多事情,不是非捏在手裡才是圓滿,等真的到手了,還不是會患得患失?不如看輕一些也讓自己好過點。至於蓋聶麼,自己既然放不下他,而他也願意照顧自己,那就無需扭扭捏捏,安心讓他服侍便是。
躺得久了腰背酸痛屁股也麻了,可醫生關照因為肺有些挫傷,不能換姿勢。衛莊試著挪了挪腰,只覺得肋骨一疼。
“MD,骨頭幹嘛斷在這裡,手腳不能動還不夠啊!而且挺屍那麼久不能洗頭洗澡,人都要發臭了!”心裡默默詛咒了一百遍。雖然事實上恒溫的病房並沒有讓他出汗的機會。
這麼煎熬著時睡時醒不知今夕何夕,門哢噠一聲開了。衛莊睡得迷糊,不予理會,卻漸漸聞到一股花香。他好奇地睜眼,昏暗的燈光下暼到一個高大的人影背對著他擺弄著床頭櫃。衛莊確認道:
“蓋聶?”
蓋聶聽到輕弱的聲響,忙轉過身子。衛莊便看到了那束火紅的玫瑰,他輕笑道:“幹嘛買這個?”衛莊剛開始只是覺得奇怪,這花色和蓋聶還真不搭。話才出口就覺得不對,玫瑰代表什麼還不明白嗎?自己真是睡糊塗了,卻也不再言語。
蓋聶回去洗了個澡,把屋子收拾了下,確實覺得神清氣爽了不少。眼看衛莊漸漸好起來了,雖然還不能動彈,但下個星期進了普通病房就能稍稍活動了,蓋聶真是默默感謝老天爺。他心情不錯,來醫院路上經過花店,想到過去研習的植物學裡說玫瑰的香氣能讓人心情愉悅,便去買了一捧,好讓衛莊也開朗一些,悶在屋裡怪可憐的。
在病房門口撞見白鳳和赤練等一干衛莊的朋友,他們看見他突然停止交談笑而不語。赤練捂嘴笑道“你開竅啦!”白鳳還上前捶了他一下,說:“不錯不錯。不過貌似他對你還有些芥蒂,我也不想知道你們那檔子亂七八糟的事兒。反正,好好溝通,會好的。”
蓋聶這才想起來送玫瑰的含義,不能怪他遲鈍,他實在不算個浪漫的人。因此面對衛莊的詢問,他不禁有些臉紅,不想過於做作,只能實話實說:“這香氣能讓人心情愉快,你多聞聞。”
“嗯。”衛莊安下心,他也不願蓋聶突然變個人似地肉麻起來,卻忍不住還是有些小小的失落。
四十三.
衛莊在重症室呆了一周終於順順利利地被轉到了普通病房。不過雖說是普通病房,卻也是單人間,衛浴電視等等一應俱全,簡直就和住賓館似的。有錢果然辦事方便,轉了個屋子待遇未降。不過複健之路任重道遠。
衛莊覺得自己是個挺硬氣的男人,從前有啥小毛小病的咬咬牙一個人也就扛過去了,可這回斷了一手一腿外加肋骨,哦,還少了個脾臟,卻著實讓他好受。而且前幾天只輸液未進食,也讓他渾身沒力氣。現在能喝些流質了,可也需人服侍著。幸而有蓋聶在,小到刮鬍子大到煮粥都是他做的。
蓋聶每天回去變著花樣煮粥給衛莊喝,今天正巧是魚片粥。衛莊靠著床頭斜躺著,蓋聶則一勺一勺喂給他。起初衛莊還想讓蓋聶端著碗自己動手喝,但試了幾次大概配合不好,總是會漏下來。蓋聶也不嫌煩,只是說:“我來吧。”便拿過他手裡的勺子自顧自地喂起來了。衛莊也只得不甚情願地接受他的好意。
兩人默默無語地做完餵食動作,蓋聶便準備扶他起來洗個頭。雖然成天躺著且因為受傷新陳代謝變緩,可衛莊總惦記著自己腦袋該冒油了,和蓋聶說了好幾次洗頭的事兒。蓋聶原本不答應,衛莊抱怨道:
“你以為坐月子呢!不准洗頭!”
蓋聶看他頭髮有些長,捂在枕頭裡不透氣確實不太舒服,可衛莊現下又不能站又不能彎腰坐,該怎麼洗呢?於是他今天特意從家裡帶了個躺椅。
衛莊看蓋聶湊上前來,本以為是要攙扶自己,於是掀開被子微微抬起上身。沒料到蓋聶順勢一把抱起他走了幾步放在了躺椅上。衛莊還沒回過神來人就又躺著了,他心裡大窘,只能尷尬地說:“那個……你扶我,我能跳過來。”
蓋聶一邊麻利地準備水盆一邊說:“那多麻煩,弄不好骨頭又得斷,這樣省事。”
衛莊不再言語,誰讓是他自己提出要洗頭的呢。
衛莊脖子擱在椅背上,腦袋騰空,正好可以浸在溫水裡。他一邊享受蓋聶的頭皮按摩一邊感歎這法兒真不錯。衛莊有一搭沒一搭地開口:“這幾天辛苦你了,你單位也忙,早點去上班吧,我可以請個阿姨來照顧。”
“那怎麼放心?沒事的,我請過假了。”蓋聶馬上拒絕他。
“不放心的話,下班後來看看就行了。”衛莊又勸道。
蓋聶洗掉泡沫,又打了盆清水來,說:“小莊,你不明白麼?是我想照顧你。還是你覺得我哪裡做得不夠?”
“沒,沒。”衛莊矢口否認,輕笑道:“看你這架勢,還以為學過家政呢!我可沒受過這麼好的待遇。”
“嗯,那就好。”蓋聶又給他塗上護髮素:“你這次傷得厲害,人也瘦了,得好好補補,不然以後留下後遺症就不好了。”
衛莊被他輕柔地按摩著,身體放鬆下來,心境也安穩了。在這看似溫馨的氣氛裡,他突然很想問問蓋聶,以後……以後願意一直管他麼?可這心裡的話,終究沒說出口。
四十四.
幫衛莊收拾妥當後,蓋聶讓他睡個午覺。衛莊原本還說不困想要看看新聞,可是看著看著便沒了聲響。蓋聶轉頭,便見他已經垂下腦袋打起瞌睡了。
蓋聶起身關了電視,輕輕拉上窗簾。他半抱著衛莊幫他躺平,又仔細掖了掖背角。外面陽光很好,透過窗簾照進來,在被子上打出溫暖的光線。蓋聶便又在床邊坐下,出神地看著衛莊。
短短一個星期忙碌得很,回頭看看真是驚心動魄險象環生,現下終於有了難得的寧靜。平日裡兩人好著的時候,蓋聶心安理得地過著看似平靜無波的生活,但現在想想,懷念之餘又添了些遺憾。
過去的蓋聶,沒想過生活會有另外一種可能。他以為自己會和絕大多數男人一樣,在合適的年齡遇到合適卻不一定相愛的女人,組成社會規範認同的家庭。每日過著規律的生活,上班、回家、睡覺,有了孩子則教育教育他。他對於自己的未來並不抱什麼期待,平平凡凡地生,安安靜靜地死。
可是他遇見了衛莊。衛莊在他的生命裡真是個特例。他也沒有刻意攪亂蓋聶的生活,但不知不覺,對方細微的舉動、無意間的話語就會牽動他的神經。原來生活還可以有別的方式,雖然有時讓他忐忑,但更讓他有了期待。他期待下班後接到對方的電話,期待週末兩人的相聚,期待在床上談天、做愛、擁抱。但是自己卻沒有好好審視這種全新的生活,而是以為自己還在從前的軌跡上。現在發現……不算晚吧!
很久很久以前,當他與母親離開那座城市的時候,他以為和衛莊只有半輩子的緣分,雖然那個時候蓋聶就那麼在意他。時光恍然而過,當如今蓋聶看著衛莊的睡顏,看著他細長的眉眼、立體起伏的面容、褪了色的柔軟白髮,蓋聶從沒有這麼肯定,他會一直守著他,不再放開他。
蓋聶忍不住伸出手去輕輕撫摸衛莊開闊的額頭,拂開覆蓋著的髮絲,剛洗過的頭髮雖然吹過還是殘存涼涼的質感。他又情不自禁地親了親衛莊的額頭,大概是因為確定了今後的道路,他心裡很高興,十分渴望這麼做。
衛莊似是被驚動了,撇了撇頭。蓋聶忙坐回位子,緊張地屏住了呼吸,像是初嘗禁果的小男孩。然而衛莊只是挪了挪腦袋,打了個俏皮的小呼嚕,又繼續睡了。蓋聶不禁彎起了嘴角。
大約一個月後,衛莊拆除了身上的石膏與繃帶,他左手傷了筋,不是那麼靈活,但生活已經能夠自理了。蓋聶被他趕著終於重新開始工作,沒想到一上班就被同事關切詢問家人的身體狀況。蓋聶笑著說差不多康復了,大家看沒什麼事,便又好奇心起問起到底是什麼親戚?蓋聶正琢磨著該怎麼回答,這時荊軻一陣刻意的咳嗽,擠眉弄眼地看了看他。大家於是更是狐疑,蓋聶瞟了荊軻一眼,也清了清嗓子,說道:“我老婆。”
四十五.
衛莊揉了揉酸脹的左手腕,還是使不出力氣,唉!幸好不是左撇子。他今天一個人在家,上午用電腦處理了一些需要過目的檔,白鳳赤練他們在他修養期間把公司打理得僅僅有條,並沒什麼大事。
看了看時鐘差不多該到飯點了,衛莊翻出外賣電話打算對付一下有些饑餓的肚子。
“叮咚……叮咚……”,突然響起了門鈴聲。衛莊走到門口,透過貓眼一看,竟然是蓋聶。
蓋聶站在衛莊家門口,還在想著上午同事們聽到自己回答時的反應。大家都很驚訝,蓋聶從沒有談及過自己的另一半,因此自然而然地,都認為他還是單身。有幾個平時和他熟識的同事更是奇怪地問他:“什麼時候結的婚?從沒聽你說過。”
蓋聶維持平靜地回答:“嗯,有一陣子了。只是我們都不喜歡張揚,以後請大家吃糖。”
荊軻聽了蓋聶的回答險些被自己口水嗆到,沒想到看似保守古板的男人會大方承認!科室裡幾個偷偷暗戀蓋聶的小姑娘聽了蓋聶的話直冒酸醋,午飯時拉了所謂好哥們荊軻想聽八卦。荊軻暗暗叫苦,這讓他怎麼說?可是什麼都不知道又顯得他們關係不夠鐵,只能在那裡吹噓蓋聶媳婦兒有多好,有財有貌還癡情。心裡暗罵蓋聶重色輕友竟然中午溜號!
當然荊軻的抱怨蓋聶是全然不知的,只是他一想到自己對同事們的解釋就忍不住想笑。恰在這時衛莊來開門了,挑起眉毛狐疑地看著他。蓋聶只能清咳幾聲掩飾過去,那話可不能讓小莊知道。
蓋聶知道衛莊一定不會重視午餐,特意回家把昨天煲好的雞湯帶了過來。衛莊坐在餐桌旁百無聊賴地看著蓋聶在廚房忙乎著下雞絲面。他早知道蓋聶是個勞碌命,沒想到愛操心的程度超過了他的預期,特別是自己車禍後更是處處周到。這樣子的行為,到底意味著什麼呢?
衛莊正胡亂思索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麵條已經被擺在面前了。衛莊從蓋聶手裡接過筷子,說道:“你也一起吃吧!”
蓋聶站在一邊說:“那多浪費,這湯你要都喝掉,很有營養的。我待會兒回單位吃。”
衛莊一擱筷子站了起來,他腿還沒全好,只能慢悠悠地走向廚房:“看來我得親自給你做你才會吃啊。”
蓋聶忙跟上前把他拉回座位:“唉!拿你沒辦法,我自己來吧。”
衛莊嘴邊噙著笑,低下頭開始吃面。正吃著聽到蓋聶說:“小莊,我看你這裡挺大的,要不我改天搬過來吧。”
衛莊一呆,頓了頓才開口:“你怎麼……”
蓋聶不等他說完自顧自又道:“一起過日子哪有住兩處的道理?再說兩個人占兩處屋子多浪費,我那裡租掉能收不少房租呢!”
衛莊一時有些不明白,“一起過日子”是什麼意思?蓋聶他難道願意一直和自己在一起?
蓋聶把自己的碗也端上桌子,詢問道:“你覺得行嗎?”
衛莊想要開口,喉嚨卻像被堵住了,胸口酸脹。這是他做夢也想要的結果。過去他那麼謹慎地主動著,每次自覺快抓住的時候又被他溜走了。如今自己什麼也沒做,就能得到他了?
蓋聶沒聽到他答話,抬頭看他,卻見衛莊眼眶濕潤,鼻尖也有些微微發紅。蓋聶一驚,忙走到他面前半跪下,拉著他手問道:“小莊?你怎麼了?”
衛莊聲音有些發顫:“你說的一起過日子,是指一輩子都在一起嗎?”
蓋聶仰頭看著他藍瑩瑩的眼睛,這是他人生中第二次看到衛莊流淚。蓋聶重重點了點頭,肯定地“嗯”了一聲,又問道:“你願意嗎?”
衛莊說不出話來,只是點頭,抽出手擦了擦眼睛。他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有些尷尬。
蓋聶體諒地不再看他,圈著他的腰,緊緊抱住了對方。他滿意地低語:“我們的緣分還長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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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ay 31 Sat 2014 21:39
【秦時明月同人】伴生緣 (聶莊) 轉~~~by 綠沉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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